他将爱典当

为此事我大闹到医院，他穿着白大褂冷冷睨了我一眼:

等下个月工资发了我补给你就好了。

可这一双舞鞋的钱是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缝缝补补的衣裳。

一个月后，裴川买了新的对戒，李念念对他撒娇说喜欢。

我笑了笑:

那就给她吧。

裴川猛地抬头看向了我。

后来，为了买一张离开的机票，我典当了另一枚戒指。

1

从医院回了家。

路上碰见了那家排着长队的烤鸭，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缝缝补补的衣裳，又想起了裴川卖了戒指为李念念买的舞鞋。

心一狠，我就在一条长龙里排起了队伍。

排到我的时候刚好只剩半只烤鸭了，老板笑着打趣:

冉青，你今天怎么舍得吃了?

不给裴医生省钱了?

我低着头尴尬:

嗯，今天想吃了。

每一次我路过这家烤鸭店都会驻足一小会儿，最后还是没有买。

我想省些吧，现在看来没什么好省的。

他都能当掉戒指为李念念买一双舞鞋，我为什么不舍得吃半只烤鸭呢。

热乎的肉到嘴边，我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脑海里是白天他看着我，觉得我不可理喻。

不就是一枚戒指吗?等我这个月工资发了补给你就是了。

裴川用冷漠的神情对着安保说道。

她再闹就直接将她拖出去。

这枚戒指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那双舞鞋是我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我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脚下的鞋雨天会进水。

裴川下了班回到家，手里提着一袋板栗。

他将板栗剥好了塞到我嘴里:

热乎的，刚买回来。

我嚼着板栗，却觉着苦涩。

我笑着问:

给李念念也买了一份对吗?

你还给她订了半年的牛奶。

裴川笑着的脸顿时就僵硬了几分。

见外头下了雨裴川又久久没有回来，我心生担忧，想着去巷口等他送伞。

巷口那摆摊卖栗子的阿婆还未收摊，见我拿着一把伞不停地伸着脖子张望，便叹气一声问我:

等裴医生呢?

他刚刚往彪子家走了。

彪子就是李念念逝去的丈夫。

李念念是院里出了名的漂亮，又在文工团工作，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嫁一个温润如玉的大学教师或是像裴川这样的医生。

却不承想她嫁给了一个煤厂里工作的男人，胳膊粗壮，膀子宽阔。婚后半年男人死在了煤场里。

听见阿婆的话，我带着伞回了家。

望着那盏灯泡，我出了很久的神。

直到裴川将一枚板栗塞到我嘴里我才醒神。

裴川眉眼微蹙:

阿冉今天到底怎么了，我不就是给念念买了一双舞鞋吗?

念念是文工团的，她每天都要跳舞，要是不买双好点的鞋，那脚都磨破了。

这是一双舞鞋的事情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鞋底破了洞的鞋，冷笑了一声。

裴川，难道我的脚就不会破了吗?

裴川眉眼又紧蹙了几分看向了我的脚，他似乎不解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我这双鞋的鞋底都已经磨坏了。

2

我一直觉得裴川的工资少，便勒紧裤兜省着。

单位的分房名额还没有下来，我们也得自己先攒点钱。

可要不是前段时间在李念念家外站着一群小孩我都不会知道，裴川用了五十斤的粮食换了电视机票，还凑了钱才买下电视机。

那群小孩争先恐后地往李念念家跑:

快，念念姐姐家有电视机

站在门外，我听见邻里讨论:

哎呦，这李念念真是命好哦，彪子死了留下一大笔钱。

后面还有一个护花使者争先恐后地给她买东西呢。

听说这是裴医生用五十斤粮食跟院里同事换的电视机票呢。

昨天裴医生一大早就冲出去了。

我就说，裴川昨日特意和院里请了假，早早地起来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原来是给李念念抢电视机去了。

裴川叹了一口气，语气稍软下来:

好了，别生气了。

念念文工团舞蹈表演体力消耗大，我给她订牛奶补充补充蛋白质。

前几日她在工作的时候晕了，我才给她订的。

我冷笑一声看着他的脸:

裴川，我不累吗?

他捏了捏鼻梁，一脸无奈:

行了，我给你也订一份就是了。

一杯牛奶而已，想喝就订，你一直跟念念计较什么。彪子死了，她没了丈夫，我对她照顾照顾，仅此而已，你不要多想了。

睡觉时我和裴川之间空出了一大块位置。

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家家户户的窗户几乎都被砸破了洞。

我和裴川同时被雷声惊醒。

裴川倏地拉开被子披上外套就要往外走，我看着他:

你去哪?

裴川神色低沉:

打雷下了雨，窗户都被砸破了。

我去念念家看看。

打了雷他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李念念，真是好讽刺。

这个夜里巷子里的人几乎都无眠。

雨实在是太大了，院子里种了菜的早就被吹得一片狼藉。玻璃被砸得稀碎，地上满是残渣。

天色渐亮的时候大家都起来打扫了。

裴川匆匆地回来，手里拎了几个包子:

我买了早餐你快吃。

见他回来了，我顺便告诉他:

院里的门倒了，你扶起来。

裴川摆了摆手:

我先去帮念念，她一个人搞不赢。

我愣住笑了一下:

我一个人就搞得定了?

裴川也怔了一下，就似乎才意识过来，他走了我也只是一个人。

他说:

念念力气小，这能一样吗?

说完他就立马离开了。

我一个人扶起了倒掉的门，把院子里的东西全收拾好了。

裴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我已经吃完了午饭。

他撸起裤管问我:

你怎么一个人都弄好了。

呵，等他回来，天都黑光了。

饭菜在锅里吗?

我摇头错愕地看着他:

你没在李念念家吃吗?

我以为他会在李念念家吃呢，我和李念念不对付的事情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任谁是裴川的妻子都无法对她有好感。

所以李念念常常叫裴川吃饭，却不叫我。

只要裴川去了李念念家，我都不会给他留饭。

裴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那我自己煮吧。

裴川忽然问我:

你这几日怎么没去给我送饭?

我看了他一眼:

没时间。

3

我听裴川同事的媳妇说裴川在单位分了一套房。

听到了分房的时间和房子的位置，我紧紧皱着眉头。

居然有一个星期了，裴川什么也没和我说过。

我兴冲冲地领着水桶拖把走到那儿，敲开门却见到了李念念的满脸笑意，看见我的时候她的笑僵住了:

你来做什么?

这不是裴川的房子吗?

李念念说:

裴川哥已经把房子给我了。

我冷哼一声:

房产证呢?写的谁名字?

李念念表情尴尬:

写谁的重要吗。

反正裴川哥已经把房给我了。

这套房子我光是往外站着一看，就知道有多大。

李念念还在屋里播着 CD，屋里传来几句粤语的歌声。

屋子摆了几盆花，还有一处小阳台，阳台上布满了花。

我灰溜溜地回到家，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裴川和李念念的事情我不想管了。

他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我的生活还得继续。

回到家，我坐在桌前等着裴川下班。

等他的时间里我哪也没去。

我想了想，只要我做点活，总不会把自己饿死。

待到裴川回家时，我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用五十斤粮食换了电视机票，你的电视机呢?

还有，单位分的房在哪?

裴川看着我，脸色有些愠怒:

冉青，你调查我?

我被气得一笑:

裴川，我们是夫妻。你说我调查你?你用五十斤粮食换电视机票，你把房子给李念念你告诉我了吗?

整整五十斤粮食啊。

还有一套房子。

当时媒婆介绍的时候跟我说:

小裴工作好，当医生的有面子。

还会照顾人。

我看他长得不错，出去中山公园逛了几趟，路上给我买糖葫芦买水喝，我觉得这男人应该会体贴人。

合着和他结婚我也不亏，便一口答应了。

谁知他竟是这样的。

冉青，念念死了丈夫，你身为女人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容易吗，在文工团里工作的都因为她死了丈夫歧视她，如果我再不照顾她，她一个女人怎么活下去。

前几天那屋子被雷雨吹成那样你也不是没看见，她一个人怎么住呢。

这几日夜里也不安宁，不少人跑到派出所报案说东西丢了，遭贼了。我这才把房子给她住的。

房产证上还是我们的名字，只是将房子给她住而已，你别计较了。

等他说完，我抹了一把眼泪疲惫地说:

睡吧。

灯被关掉，他依旧在絮絮叨叨和我解释。

可我觉得累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4

以前裴川总是早出晚归的，尤其在换季的时候会去给李念念送感冒药，让她注意别着凉了。

今晚我也没再为他留灯。

他回来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我吵醒，我忍不住蹙眉:

小点声行吗?

吼完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很少对他大声说话，他也很少朝着我发火。

可是突然，我就不想忍了。

裴川低声说:

睡吧。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他洗漱完上床快睡着的时候将手搭在了我腰上，我轻轻将他的手拿开。

他立刻就惊醒了，声调沾染着几分困意:

怎么了?

裴川又将手搭了上来。

我将身子挪了挪，开口:

热。别搂着我了。

裴川说:

现在才几度，怎么会热。

我说:

反正就是我感觉挺热的，你抓紧睡吧。

白天，裴川还没起床我就出门了。

市里有一家图书馆，馆内都是大学生还有准备考公考编的毕业生。

他们起得很早，我来晚就没位置了。

图书馆的门一开，人就一溜烟地挤了进去。

我好不容易从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中间挤出来。

抓了一本书占了一个角落就看了起来。

前几日在报纸上看见西北农院的研究所在扩招，有人才引进政策，有房补。

我符合各项招考条件。我想要一处落脚的房子。

也想去看看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我在图书馆啃着书，看到几乎忘记了时间。

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走了，天色也渐渐黑了。

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我慢悠悠地回到了家，今个和一群大学生待在一起，我发现了他们身上那种青春活力是我身上没有的。

我几乎每天都来。

一个大学生问我:

姐，你报考哪个岗位啊，你报的我就不报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觉得我太努力了。

半路上下起了雨，我匆匆跑了起来。

到巷口的时候，我见到裴川焦急的神色，额前沾着几滴汗水。

手里举着一把伞，另一只手拿着一把伞。

见到我的时候他的神色瞬间轻松了下来:

你去哪里了?

我差点以为你出事找了你好久，回家吧，我做好饭了。

桌上摆满了肉菜，裴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拉住我的手，将盒子放在我手心。

还没打开盒子，门就被人敲响了。

声音细软:

裴川哥，你在家吗?

打开门，是一张发白的脸，她的发丝贴着脸，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还为她添上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裴川皱了皱眉:

怎么淋这么湿，快进来。

她抬起脚步又顿了一下，委屈地看了看裴川:

冉青姐会让我进去吗?

看着她装模作样，我冷笑一声:

不想进就回去吧。

作势我就要关上门，李念念却赶忙抓住门边。

围在餐桌前，裴川温柔地看着我:

打开看看。

丝绒盒内躺着一对戒指。

李念念嘴角勾起笑:

好漂亮啊，裴川哥哥，我也喜欢。

裴川说:

这是我给小冉买的婚戒。

我笑了一下看着李念念:

那就送她好了。

裴川猛地抬起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