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祥子

谈好了，妹子还可以帮你架杆，用凹凸有致的身体架。

1

这天，群里几个网约车司机约着去打台球，祥子也去了。到了台球厅，听他们说要找什么助教。祥子有好几年没打台球了，搞不清楚什么叫助教，一看，原来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妹子，大都穿着抹胸热裤高跟鞋，奶子鼓鼓的，一弯腰，半个屁股都露了出来。

这帮人一人叫了一个，祥子舍不得钱不愿意叫，可架不住其他人起哄，见老板脸色也垮了下来，于是也硬着头皮叫了一个。

祥子这助教叫福福，穿搭还算正常，运动背心跟短裤，配上运动鞋，青春洋溢，不过台球技术一般，有几次都滑杆了。见祥子连连摇头，就让祥子教她。祥子心里嘀咕着，请助教请助教，怎么我还成了助教了。不过看在她清纯，也没抱怨什么，就给福福示范标准动作，自己摆姿势让她看，连福福手都没碰过。

无意间瞥了邻桌一眼，才发现其他人那才叫玩得花。该用架杆不用，偏偏让助教仰躺在台球桌上，把杆放在两个奶子间形成的凹陷来架。

祥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穿抹胸了。

就跟福福说: 咱们就正儿经地打，你跟我练，保证你以后比其他助教都打得好。

打了两个多小时，结了账，一人花费三百多。祥子付钱时才觉得有点肉疼，这时，福福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 哥，你跟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些男人花了钱就不老实了，想占便宜，动手动脚的，没一个想好好打球的。还有，他们都太菜了。

哈哈，祥子听了，心里才舒坦了。

哥，你下次还来啊。

但祥子没再去过了，两个多小时三百多，他觉得自己消费不起，就还是日复一日地跑车挣钱还车贷。

祥子有辆网约车。

确切地说，是三分之一辆网约车，剩下的还在还贷款。

网约车公司的规矩是，你跑车，先得自己有车。没车公司也能提供，但抽成太高，跑下来不划算。所以公司力推一种以跑养贷的模式，就是先交个首付钱买下公司的车，再从营收中扣月供，连本带利，相当于找公司分期贷款。

祥子一咬牙，把这些年在工地搬砖攒下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付首付买了辆比亚迪秦。

他那时候起早贪黑，跑车卖命，想着现在苦点多挣点，早点把贷款还清了，就能赚到个车了。

这样想，每天干活都充满了力气。

偏偏有天深夜遇上了个丧门星。

是个女乘客，晚上一点多在酒吧叫的车，祥子到了等了她十几分钟，才摇摇晃晃从酒吧出来了，大浓妆小坤包，齐逼小短裙，浑身上下一股酒气。祥子最怕遇到这种女人了，要在车上吐了，洗车费的事都扯不清楚。

祥子客套地让女乘客报了手机尾号，就自顾自按照导航开车。一路上女乘客也没说话，一直在捣鼓手机。开了一大半了，她说，刚才目的地设错了，拿着手机一个劲儿修改，这样改了四五次，才说，自己喝太醉了，也记不清究竟家在哪儿了。

祥子绕着街区转圈圈，生怕转着转着女乘客就吐了，就试探着说: 前面有个麦当劳，要不，你去坐坐清醒清醒，等你想起来了住哪个小区，再叫个车行不?这一单我就不收你钱了。

女乘客就醉眼朦胧地说: 你，你不收我钱，是要我陪你睡觉?

不不不我意思是说咱们这样一直转，也不是个办法。

那，那你跟我回家。

祥子听她说话语无伦次，知道她是醉了，没办法，只得放低了速度继续慢慢转，这样转了一个多钟头，女乘客才稍微清醒了点，总算是认出了自己住的公寓楼。

又不知是给谁打了个电话，深更半夜的，见到有个年轻男人在公寓楼门口把她接上去了。

祥子这才长舒了口气。

谁知道第二天，女乘客就投诉祥子绕路，明明只有 10 分钟的车程，结果给她绕了一个多钟头，车费平白无故多出来七十块。平台找祥子核实情况，祥子觉得冤枉，就把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平台也核实了女乘客曾多次修改目的地，就向女乘客反馈说投诉不实。

没想到女乘客反手就把这事发到了某音上，自然是掐头去尾，添油加醋，不仅说祥子绕路，还说祥子暗示她说这单不收她钱了要她陪睡，迫于舆论压力，公司只能让祥子先暂停跑网约车三个月。

2

贷款买车的钱，每个月该还还是得还。

祥子也不能就这么闲着，就去找了份送快递的活干。

快递公司给祥子配了辆货三轮，交了押金，又自掏腰包买了工作服、保险之类的，专门负责给公寓楼送快递。就放在公寓旁边的一个驿站里。

这样跑了十来天，跟驿站老板也熟了。是个二十七的女人，叫虎妞，长得有点粗壮，性格风风火火的。祥子来了，就要让他把所有快递都分拣好，再按编号全部搬上货架码得整整齐齐的，才让他走。

祥子就老老实实地照做了。

虎妞会时不时给祥子一包烟，十七块的小目标，又说，你这人挺适合干这一行，人老实，肯下力气，还细心，分拣了这么多次，从来没出过错。

就问祥子要不要跟她合伙开驿站。

祥子说，合伙那不得出钱，他没钱了。

虎妞就歪头看他，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说: 你真要想干，不出钱也行，只要舍得下力气。

祥子感觉虎妞这话说得话里有话，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 不了，不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虎妞就捶了他后肩几拳: 咋啦?还怕我不成?

祥子就跟她说了自己网约车被停了三个月的事，说到时候还要接着回去开网约车。又说起了之所以临时来干快递，是因为每个月都得还网约车公司贷款。

虎妞问: 贷款还差多少钱?

8 万多。

虎妞就半开玩笑地说: 要不我帮你把这 8 万块钱还了，你没事就来驿站帮帮忙，我一个人也挺累的。

祥子就笑着骂她: 怎么?想让我当包身工啊?

我是说咱们俩凑合凑合过得了呗。

使不得，使不得。

夏天很快到了。祥子这才晓得，送快递比起开网约车来，风吹日晒地下力气不说，一热起来，天天衣服都能湿透好几十回。

就盼着三个月早点过去。

这天，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行道树上的蝉鸣叫得让人心烦意乱。祥子把货三轮停到了写字楼地下车库，实在是热得不行了，就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冰可乐，咕噜咕噜几口下肚，人刚刚觉得通透了。突然听到有人喊: 着火了，车库着火了

祥子连忙跑过去看，发现车库入口站了不少人，还有几个保安拦着不让进去。祥子就说: 我一车快递都还在里面呢，还有三轮车

什么车不车的?不要命了?

祥子也是急了，推搡开保安，就往车库里冲去，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只见停电瓶车的那片区域已经烧得红彤彤的一片。

祥子一咬牙，还是冲了过去，见到连车带货已经烧了一小半。祥子想要过去把还没烧起来的快递搬下车，结果烫得根本下不了手，他又急又气，哭喊着，叫骂着，却无可奈何，只能逃出了越烧越旺的火场。

事后快递公司跟祥子谈了几次赔偿责任分担，最后，价值三万多的货物由公司走保险赔付，而价值三万多的货三轮，祥子要赔付百分之七十，也就是两万多。

跑了几个月快递，一分钱都没有赚到，反倒又欠了笔新债。

祥子也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他从几个网贷撸了信用贷，总共两万多块钱，一分也没赔给快递公司，也不去上班了，就天天跑去台球厅找福福陪他打球。

也仅限于打球。有时候打两三个小时，有时候不想回出租屋了，就连着打七个小时。台费每小时 20，陪练费 80，100 块一个小时，老板还要给他提供茶水零食之类的。

福福还是一如既往地夸他，技术好，人品也好，又唠唠叨叨给他讲了不少自己的烦恼，说家里父母不怎么管她，自己独自一个人来到城里，先是求学，但也不顺利，后来找工作，因为学历不高，只能去找一个烧烤店的服务员，但是太累了，一直不停地帮人烤烧烤，还要替人剥虾壳。后来在网上看到这里招助教就过来了。生意不好时，没钱拿，生意好了，又累人，有时候会接连陪客人打十几个小时，到凌晨五六点客人才走，还有不少客人喜欢动手动脚的，还有喜欢让她们拿身体当架杆的，都要想方设法应对。

祥子仍旧只是倾听，偶尔安慰福福几句。自己都这样子了，两三万的贷款花完了，又能怎么样呢?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只能闷着头打台球。

见到祥子好几天没去驿站了，虎妞给他打电话问过他，祥子也只是冷冰冰地说车被烧了，自己没本钱了，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虎妞又给他打了几次电话，祥子都没接，又发了七条短信安慰他，说人生起起伏伏没有一帆风顺之类的，但祥子也一概不回。

几天后虎妞又给他发了条短信，祥子看都没看，正要删了，就无意间瞥到了里头好像写了个 8 万，点开一看，虎妞说赔三轮车的两万块已经帮他赔了，还有，网约车的 8 万块车贷也帮他还上了，让祥子重新振作。

祥子自然不信，一查贷款记录，果然还清了。

祥子百感交集，接着再打台球，就老是打不进去，福福问了他几次: 哥，今天怎么了?

没事，眼睛有点不舒服，我揉揉。

祥子这样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把钟头，结了账，才对福福说: 以后，估计我都没什么时间来了。

3

祥子去驿站找了虎妞，说: 这十万块钱，就当是我借你的，等我挣了钱，就慢慢还你。

虎妞咧嘴笑了: 嗨，我们俩还说啥还不还的。

祥子继续跑起了网约车，车如今是自己的了，跑起来抽成也高，而且，总有种作为主人翁的自豪感。不过，他也觉得亏欠虎妞，在驿站一早一晚最忙时，就跑到虎妞那儿帮忙。

久了，就有人问虎妞: 这小伙是你请的人?

哪用得着请呢，免费劳动力

哦，原来是你老公啊。

虎妞听了也不否认，就朝着祥子使了个嘚瑟的眼色。

祥子人在驿站里，心却在台球厅，满脑子都是穿一身绿色运动服、白色球鞋的福福的身影。

终于有天，在跑车时，祥子给福福发了条微信，说请她出来吃饭。

很快福福就回了: 不行，没时间，要在台球厅里上班呢。

你在台球厅不是 80 块一小时吗?你出来，我也按这价给你算。

真的?

真的。

祥子开着比亚迪宋过去接了福福，带她去吃了顿精品日料。

席间，祥子带着些炫耀地说起了如今有了自己的车，一个月随随便便跑网约车，也能挣个万把块钱。

福福就一个劲儿地夸他，说他能干，有本事，能挣钱。

聊得正起劲，福福电话响了，出去接了个电话，回头就对祥子说，台球厅老板催她回去了。

行，那我送你。

祥子又开着自己的比亚迪宋送福福到了台球厅，见福福朝他挥手告别，摇曳得像一颗风中的向日葵，头一回感到如此心满意足。

等六点再去驿站帮忙时，老是出错，被虎妞说了几次，祥子没忍住吼了她: 快递快递，天天都要分几百几千个快递，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虎妞怔了怔，没说话。

祥子回到了出租屋，给福福发了短信，问她: 下班了吗?福福一直没回。等到夜里 12 点了才回一句: 心里烦。

祥子忙问她怎么了，福福说自己被人骗了钱。

怎么回事?被骗了多少啊?

800 多。

福福发了几段语音，说自己刚才跟一帮朋友去夜店玩，也不知道酒水这么贵，结果结账时朋友才说大家 AA 制，算下来，一个人要 800 多。最近台球厅生意不好，这笔钱对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祥子听了，丝毫没犹豫，当时就给福福转了 800。

福福发了几个动态表情包，都是欢天喜地感激涕零的，还有一连串的谢谢大佬，谢谢大佬，谢谢大佬。

过了几天，又在微信跟祥子说，台球厅没什么生意，她实在是没钱了，能不能借点钱给她。

祥子问: 要多少?

福福说: 借 2000，先把这个月撑过去。

祥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转了过去。

祥子本来想着每个月存三千块钱还债给虎妞，但头一个月却一分钱都没存下来。

有天，福福突然给祥子打来了电话。

这么久了，两人一直都是微信聊，电话还是头一次。

祥子有些忐忑，接了，却听到福福在电话那头一直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