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别穿红衣服

同事告诉我殡仪馆穿得太艳容易碰到脏东西。

我以为他事是开玩笑的，可晚上就撞见了下午刚火化的那位老太太。

1

大学刚毕业，我就入职了本市郊区的一家殡仪馆。

听起来可能有点瘆人，但这工作其实挺抢手，工资高、编制稳、还有绩效补贴。

至于所谓的晦气，我从来不信那一套。

上班第一天，刚报到完，我就被带去员工休息室等主管来安排工作。

里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眼镜。

他正在抽烟，看到我进来，他瞟了我一眼。

下一秒，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你穿这身……谁让你穿这身来的?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我穿了一件红色连帽卫衣。

这件衣服是大学室友送的，款式不错，我挺喜欢。

想着第一天入职得精神点，就穿了这件。

我疑惑地问: 怎么了?

他的语气突然严厉:

这里是殡仪馆，不能穿这么鲜艳的衣服。

我一时有些尴尬:

我……真不知道。我是新来的，没人跟我说。

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把烟掐灭，声音低了下来。

这也是为你好，你知道一年前出过事吗?

我摇摇头。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殡仪馆本来死者就多，穿得太艳容易冲撞死者。

几个月前也是个新来的同事，第一天来就穿了一件花衬衫。

然后呢?

我好奇地盯着他。

才三天，有人发现火化室的机器自己启动了。我们赶过去，看到炉门开着，那哥们的脑袋正好卡在里面。

我后背唰地一下冒出冷汗。

脑袋?

对，就脑袋在里面。机器是全自动的，炉温能上千度。他那脑袋像被人按进去的。

他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

我们发现时，已经烤焦了。

我喉咙发干，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还是要信。

他看着我:

死人多的地方，不讲究不行，这里活人穿太艳，损阳气，容易招脏东西。

我其实不是很相信，但想着已经来到这里了，还是要守规矩。

反正都是男同事，我也不在意，当即就把卫衣脱了，换上了工作服。

这时主管刚好带着带我的师傅到了门口，我和眼镜同事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2

带我的师傅姓刘，五十多岁。

有他带着，我很快熟悉了殡仪馆的工作。

这里规模不大，但分工清晰，除了办公室接待家属，主要工作就是处理遗体火化和保存骨灰。

他告诉我，这行没外人想的那么邪乎，平时只要胆子够大，规矩守好，就不会有事。

入职几天后，那天下午就来了活儿。

一家人推着一具老太太的遗体，老太太躺在冰冷的推车上，裹着黑色寿衣，家属哭得撕心裂肺。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遗体，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跟在师傅后面，不敢多说话。

火化过程很顺利，家属走后，我帮师傅打扫完现场，他拍拍我肩膀说:

晚上你跟我巡一次，认认路，熟悉流程，以后就要自己单独巡了。

好的，刘师傅。

我点头答应。

晚上十点半，我和刘师傅开始了巡逻。

夜晚的殡仪馆和白天截然不同，灯光昏黄，安静得诡异，远处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我们沿着长长的火化车间挨个房间检查，刘师傅手持一只旧手电筒，嘴里叨叨地讲着:

晚上巡逻其实就看两个，炉子有没有异常启动，门锁好没，没什么大事。

说着，他忽然停下来，看了我一眼:

胆子大吗?

我故作镇定地回答:

还好。

他笑笑:

干这行，胆子一定要大。死人不会害人，自己别把自己吓到了。

又巡了一阵，刘师傅忽然停下来，揉揉肚子: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楼上的厕所，很快回来。

我不想去，便停在走廊，目送刘师傅上了楼。

走廊里很安静。

刚才两个人时还不觉得，如今只剩我自己，那种孤寂、压抑的氛围瞬间笼罩下来。

走廊灯光惨淡得很，只能隐约看到墙上的安全出口标识，在暗处忽闪忽闪。

我忍不住看了看表，十点五十七分。

忽然，转角那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咔嗒、咔嗒……

我下意识地朝转角望去，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莫名地加速。

下一刻，我看清了走廊转角处出现的人影。

是个老人，穿着一套黑色寿衣，双手下垂，正缓缓地朝前走。

我感觉心跳陡然加快，脸色煞白，全身汗毛瞬间竖起。

因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正是下午刚刚被我和师傅火化掉的那位老太太吗?

她微微侧脸，我看清了她花白的头发、惨白的脸。

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3

我彻底绷不住了，大脑本能地发出逃跑的指令，慌乱中转身拔腿就往后跑去，连自己跑去哪里都顾不上了。

原本刘师傅上厕所去的方向就在老太太那边，我根本不敢往那儿跑，只能朝另一个方向狂奔。

灯光昏黄的长廊里，我的喘息声回荡着，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一路飞奔，跑了好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冲到了哪里，只记得跑过了几条走廊，连续爬了两层楼梯，直到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扶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气。

走廊里安静得出奇，只有我剧烈的喘息声在回响，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回头张望，身后只有漆黑的走廊，没有人追上来。

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心中骤然一惊，几乎魂飞魄散，猛地回头，惊叫着后退了好几步。

4

下一秒，我看清了身后站着的人。

原来是师傅。

看到是刘师傅，我瞬间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瘫软。

刘师傅被我的惊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上前扶了我一把，低声问道:

你怎么回事?晚上乱跑什么?

我声音还在发颤，满头大汗地指了指来时的走廊，结结巴巴地说道:

刚才……刚才那边，我看到……下午火化的那个老太太了。

师傅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太太?你看清楚了?

我狠狠地点头:

绝对没看错，就是她穿着下午的黑色寿衣，走得特别慢，脸色惨白，差点就到我跟前了。

刘师傅听我这么一说，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他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不应该啊……年轻小伙子阳气足，一般不会刚来就撞见这些东西啊。

听到阳气两个字，我脑海里忽然闪过入职第一天穿红衣服的情景，赶紧对刘师傅说:

师傅，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来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规矩，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有人告诉我在殡仪馆不能穿红衣服，还跟我讲了之前有人因为穿红衣服被烧死的事情。

师傅听我说完，一脸凝重地看着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你刚来的时候穿红衣服，冲撞了阴气，倒是有可能……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找到原因时，师傅突然转过头，满脸疑惑地盯着我，语气也变得警觉起来:

不对啊，那件事发生之后，领导怕引起恐慌，下了死命令，殡仪馆里所有人都不许再提这个事，你是刚来的新人，谁告诉你的?

我一愣，忙解释说:

就是第一天报道时在休息室碰到的那个同事，你那天进来接我应该看到了吧。

可是师傅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后背冷汗直冒。

他认真地看着我:

可是那天我在门口看到休息室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我惊恐地瞪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说:

就是一个戴眼镜的同事啊，他看起来三十来岁，瘦瘦的，戴副黑框眼镜，嘴角好像还有一颗小痣……

师傅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发抖:

小李，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当年穿花衣服被烧死的小杨啊

5

我感觉脑袋嗡的一下炸开，浑身发冷:

师傅……你确定没搞错?我报到的时候他就在休息室抽烟啊，还跟我聊天呢……

师傅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不会错的。一年前他刚来的时候，就是因为穿了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后来就莫名其妙被烧死了，死得特别惨，脑袋被烤焦了。

后来有个高人来看过，说就是因为他的花衣服冲撞了死者，好巧不巧，那天刚好有个死者就是个杀人犯，来我们这里火化，怕就是煞气太重，小杨这才遭了殃。这件事之后，馆长怕造成恐慌，严令禁止所有人再提起，连私下讨论都不行。

我听到这里，腿都软了，后背一阵阵发凉。

见我低头沉默。

刘师傅摇了摇头，语气低沉:

你刚来第一天就穿红衣服，肯定把他给引出来了。他是枉死的，心里怨气重，这次怕是专门盯上你了，难怪你阳气这么弱，刚来就撞见老太太显形。

说着，师傅从包里摸出一个暗黄色的木制牌符，递给我:

这是以前我去庙里求来的，开过光，辟邪很灵验。你拿着吧，随身带着，千万别弄丢了。过一阵子，阴气散了，就没事了。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牌符，攥在手心，顿时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

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小李，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东西一定要好好带着，我这行干得久，门路多去给你想想办法。

咱们这地方，每年处理那么多遗体，多少都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有时候阳寿到了，自然走得利索；可有时候死得不甘心，或者生前怨气重，走得就没那么痛快，会在附近徘徊一阵。

说到这儿，他看着我，语气沉了下来:

你刚才看到的老太太，下午家属说她是寿终正寝的。可究竟是不是寿终，谁也不知道。以后晚上巡逻的时候，你记住，看到了什么也装没看到，千万别跟这些东西对视，更不要乱跑。只要你不搭理，它们一般也不会缠上你。

我听完后背发凉，忍不住把牌符攥得更紧了些。

刘师傅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说:

行了，今天晚上你也吓得够呛，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吧。

我赶紧点头答应。

6

从殡仪馆出来后，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宿舍。

殡仪馆给员工安排了宿舍，就在馆区后面的二楼，环境还不错。

我住的这间宿舍房间不大，只住了一个室友，他和我年纪差不多，比我早几个月来。

进屋时，我看见室友已经在床上玩手机了。

脑子里还不断浮现刚才的一幕幕场景，心脏跳得厉害。

室友察觉出了我的异常，关掉手机，好奇地看着我:

兄弟，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事，毕竟一个人憋着实在难受。

于是就把刚才巡逻时撞见老太太的事，刘师傅跟我讲的那个穿花衣服被烧死的小杨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赵宇听完之后，倒是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么惊讶。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安慰我道:

可能你刚来吧，还不习惯这里的氛围，这种事越想越害怕，别放在心上。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7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不知不觉困意渐渐袭来，最终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没想到，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宿舍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

我睁开眼，发现周围环境变得模糊而诡异，灯光昏暗，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宿舍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慢慢向我靠近，当他走近时，我惊恐地发现他竟然没有头，脖子以上一片虚空。

我吓坏了，心跳骤然加快，本能地想爬起来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什么给压住了，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无头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的床前，身体微微弯了下来，像是在盯着我——尽管他根本没有眼睛。

我吓得闭紧双眼，把头艰难地转向一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床上还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那个人影静静躺着，模糊不清。

正当我惊骇莫名时，那黑影突然猛地坐了起来，一张黑漆漆扭曲的脸朝我逼近。

下一秒，无头人和黑影同时扑向了我。

我拼命想喊，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呻吟……

啊

一阵剧烈的颤抖后，我猛然惊醒过来，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汗早已湿透了睡衣。

8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坐在床上缓了半天，才从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才发现是室友已经不在宿舍了。

之前聊天的时候他提到过，他是在后勤部门工作的，比我上班早一些。

我匆匆洗漱后就去了殡仪馆。

到了馆里，发现师傅今天并不在。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没有看到刘师傅的影子，只能和其他同事一起做些基础的工作，协助搬运东西、打扫卫生之类的琐碎杂事。

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在火化间门口看到了刘师傅。

他一见到我，立刻就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师傅，你一整天去哪儿了啊?我今天找了你好久。

我急忙走过去，小声跟他说着，同时把昨晚的梦境详细地告诉了他。

刘师傅听完之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叹了口气说道:

我今天一天不在，就是为了你的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

师傅，到底怎么回事啊?

刘师傅看了看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