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惧

我痛苦不堪，夜不能寐，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死也不愿离婚。

第二年。

吕钦晖搬了出去，说分居满两年也能离。

儿子半夜急性肠胃炎，我冒着大雪陪着他去医院，一路上他不停地吐，我一个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撑了过去。

第三年。

儿子暑假想出去旅游，吕钦晖说没时间。

我鼓起勇气，一个人带着他在日本坐着火车，从福冈到佐贺，走走玩玩，不亦乐乎。

第四年。

吕钦晖和他的情人分手了，他说他要回归家庭。

我笑着拒绝了: 不了，这个家没有你，我们也能过得很好。

1

吕钦晖打电话来说要和我见面谈谈离婚的事情，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已经分居满两年了。

我打开门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恍惚。

他稍显局促地站在门口: 我能进来吗?

我点点头，侧身让他进门。

他在玄关脱完鞋子，顺手打开鞋柜拿拖鞋，才发现里面只有一双儿子的拖鞋。

我从一旁拿出鞋套: 你用这个吧。之前大扫除，家里没用的东西我都扔了。

嗯。他闷闷地回应了一声，听得出有几分不快。

可当初他提着箱子义无反顾地离开家时，他说过，我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人走茶凉，他用过的东西不就是该处理掉的垃圾吗。

桌上有我刚泡不久的茶，出于礼貌，我问他: 要喝茶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我反应了过来，忘记你只喝咖啡不喝茶了。

家里的咖啡机也早就卖掉了，你将就着喝吧。

他微怔了一下，口气落寞地说了一句: 这家里都快没我生活过的痕迹了。

我笑了: 这里哪是你的家，你不早就有新家了吗?

2

我和吕钦晖是大学同学发展成情侣的。

他性格温和，工作能力不错，也很会照顾人。

结婚三年后，我生了宁宁。

我是自由职业，可以兼顾工作和照顾儿子。

再加上找了育儿嫂阿姨，我并不觉得很累。

更何况他平时到家，就会帮我一起做家务，陪伴孩子。

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

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这么幸福下去。

宁宁三岁时，家庭情况发生了变化。

住在老房子的公婆因为遇上神经质的邻居，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决定租房子搬到我们隔壁来。

我也没有说不的资格，毕竟他们并不是要求和我们住在一起。

公婆是非常传统又勤劳的人。

婆婆执意包揽了我们的三餐。每天催着我和吕钦晖一起去吃饭。

公公则是非常喜爱孙子，他笑呵呵地说: 小秦，白天你要工作，不如把宁宁放在我们这里，我们帮你带。

我还没回答，吕钦晖已经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好好好，这样老婆你也可以轻松点。

我默默咽下了拒绝的话。

只能安慰自己，公婆都是高学历，人也很好，他们也是出于好意为我分担。更何况，就在隔壁，我随时可以过去看儿子。

这样的变化，的确让我从家庭琐事里解脱出来，有了更多时间接单工作。

即使偶尔为了一些育儿理念，我和老人有一两次小的口角，但是大部分时间，我们还是相处得不错。

每天晚上，吕钦晖回到家，我和他一起在公婆家吃饭聊天，随后我们带着儿子，回家继续玩耍，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我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以后可以这样幸福下去，没想到吕钦晖开始有了变化。

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开始爱上了健身，还时常会出去夜跑。

他振振有词: 我要多锻炼，不然等宁宁大了，我变老头子，就没力气陪他玩了。

我哭笑不得，只能随他去。

甚至周末，他也会经常不在家: 公司为了培养凝聚力，最近经常搞团建活动。

陪我和宁宁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每次回来，都兴致勃勃地和我分享团建的趣闻。

你不知道，我们组员有多牛，为了冲第一，差点从瀑布上摔下来，还好我拉住他。

我也不想扫他的兴，总是安静地听他说。毕竟公司活动，还是要去的。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他手机里的照片，才知道让他那么骄傲的组员是位女士。而他的夜跑，健身活动，俩人也是固定搭子。

我言语隐晦地过问了几句，他一副敞亮的样子，哈哈大笑: 人家是已婚妇女好伐，你别瞎想想。

我也觉得自己好笑，这么多年下来，他的家教和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更何况他这么爱宁宁，公婆又住在隔壁，怎么也不会犯浑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太过天真的人会遭雷劈。

宁宁四岁的时候，我发现了事实真相。

他的确出轨了，就是和这个女下属，而且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3

那天其实算是我人生最倒霉的时候。

心急冒进投资的期货黄金，因为世界局势变化，一泻千里。仅仅二十四小时，就损失了近二十万。

而原本谈好长期合作的大客户，也打电话来说抱歉: 不好意思啊，采购审批卡住了，他们非要和大公司签约。

双重打击，让我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那天吕钦晖正好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找了个借口没有去公婆家，也没有把宁宁接回来。

夜色已深，快接近十一点。

胃里饿到烧灼，可完全没有吃东西的心思。

我把自己蜷缩在书桌下，没有开灯，房间里黑漆漆一片。

只有窗外昏暗的路灯，透过窗帘漏了一点光亮进来。

我无意识地咬着手指，不知如何向吕钦晖交代自己急功近利导致的亏损。

也不知道哪里再去找一个相似体量的大客户，可以弥补失去的单子。

心里像是蚂蚁在爬，难受得要命。

最终我还是打算和吕钦晖打电话，一方面他有权知道我犯下的错误。

另一方面，心底里还是渴求他的安慰。

电话响了，没人接。

我又打了几次，也没有反应。

我感到很奇怪，平时在家，他都是接近十二点才睡。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不接电话。

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不会他这边也出什么事了吧。

我抖着手继续拨打着电话。

五个，十个，一直无人接听。

直到第二十二个电话拨出去，总算被接了起来。

可是很奇怪，对面的人似乎并不是对着我说话。

离婚没那么简单的，毕竟她没做错什么。

心脏重重地颤动了一下，这是吕钦晖的声音。

我瞬时屏住呼吸，拿着手机的手已经抖得不行。

这个和我朝夕相伴多年的男人难道出轨了。

对面吕钦晖继续在说话，我爸妈也不会轻易同意的，孩子还这么小。

紧接着有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怨气: 那我怎么办?我反正是过不下去的，我肯定要离婚。

吕钦晖连忙哄着她: 你别急，就算要离婚，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要不我们先商量去三亚玩的事情?酒店你定好点，我出钱。

三亚?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他说过几天要出差去三亚一周。

原来是为了和情人去度假。

我的心揪成一团，难受得像要死了。我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大声喘着气，咬着牙逼自己继续听手机里丈夫和情人的亲密私语。

等我听到那一句: 我对她早就没感情了，只不过是责任罢了。

终于忍不住用力一挥手，手机重重地拍在地板上，旁边书架上的书也震落了几本。

电话挂断了。

我抱住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光不聚焦地落在散落在地的绘本上。

封面上的小美人鱼正在阳光下化成泡沫，消失不见。

就好像我自以为美满的生活，一夜间，也像气泡一样破灭殆尽，灰飞烟灭。

4

吕钦晖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我坐在沙发上，哭红了眼，冷冷地看着他。

想必他也看到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了。

我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他会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对我解释，一切都是误会。

可惜他只是安稳地站在门口，冷静地开口和我解释: 我是不小心触到接听键，不是故意让你听到这些的。

然后，他没再说什么，久久地沉默了。

我伤心得发抖，努力咽下喉咙里的酸楚，问他: 为什么?凭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宁宁吗?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不看我，依旧是沉默。

我歇斯底里地冲到他面前，愤然打了他一巴掌，吕钦晖，你不是人。

然后跑回房间里，拿出行李箱。

既然你这种态度，那什么也别说了。我带宁宁回娘家。

他终于动身拦住了我: 这么晚了，先别折腾了。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

我抬眼看他，眼里早就泪光一片，模模糊糊看不清人。

其实他和我心里都清楚，我只是做做姿态而已，娘家不是我能回的地方。

常年生病的妈妈，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当初有一次和吕钦晖吵架，赌气和妈妈打电话，随口说了一句: 这日子过不下去，我要离婚。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爸爸的电话，怪我说话不知轻重。一句话让我妈担忧得夜不能寐，早上心脏不舒服，进了医院。

从此，我就知道，他们不是我的退路。

提箱子回家，只是逼他表态而已。

可想他表什么态，后面该怎么走，我都不知道。

脑子里只有无尽的怨和恨，甚至觉得这只是个噩梦，是不是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发生。

可惜，让我失望了。

我们分房睡了一晚上。

我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不停地在问自己为什么。

到底自己是哪里不如外面那个女人，让吕钦晖忘记了这个家。甚至被发现后，他连哄骗我一下，都不愿意。

我惶恐地意识到，原来不是挑破了出轨，就能理直气壮地把生活扳回原来的轨道。

他的心早已偏离，拉不回来了。

5

我们对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吕钦晖搓了一把脸，神色疲惫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大概因为有了宁宁后，你的心思都扑在他身上了。也有可能是我爸妈来了以后，觉得有人可以分担家务了，就一门心思地往外跑。

我和她……也是稀里糊涂有了感情。她是从外地嫁过来的，有两个孩子，家里房子小，和公婆住一起，日子过得不开心，就经常和我吐槽。

原本我也是出于关心下属，才多关心几句。没想到后面……

他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了。

我也不想听那些恶心的情节，问他: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离婚换个情投意合的下属做老婆?

我的声音很尖锐，很大。

可我的心在颤抖，我怕他说，是，我就想离婚。

这一刻，我彷徨无措，占据我脑海的不是已经变了质的感情，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后面的生活该怎么过。

即使我是自由职业，时间可以自己控制。但是单子多，赶起来的时候，需要有人搭手带孩子。

这几年，有公婆在旁边帮忙，我已经忘记用育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