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伴儿退出儿子的生活后

儿子儿媳孙子不想出去吃，列了菜单让我们老两口自己做。

饭菜上桌，儿媳嫌米饭硬，让重新焖。

可那明明是她平时吃惯的口感。

不想争执，我好声好气劝:

凑合吃点，晚上再焖，好不好?

不行

去饭店买点?

不行

不得已，老伴重新焖了米饭。

饭焖好了，儿媳又不想吃了，要吃打卤面，手擀的。

我刚要发作，老伴按住我:

我去做。

面终于做好，端上来。

儿媳吃了一小口，放下筷子:

一点都不筋道。算了，给我做碗海鲜粥吧。

我气得发抖，端起面泼过去:

滚

妈，你这是干什么?

死人一样的儿子终于活了过来，朝我横眉立目。

我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也滚

1

不给我饭吃，那就都别吃了

儿媳刘琳尖叫着将桌上的饭菜扫到地上。

又抄起茶几上的蛋糕朝我砸过来。

老伴儿护在我身前，被砸得满头满脸。

十岁的孙子在一旁被他爷爷的狼狈逗得哈哈大笑。

儿子假意拦着媳妇。

实际上纵容她又砸了老伴儿最喜欢的一套茶具。

老伴儿想阻止，却不好和儿媳拉扯，只能颤着声音喊:

别砸了别砸了

没人听他的。

说话的空档，一个养生壶又被摔得四分五裂。

欺人太甚

我气得眼前发黑，想冲过去和她拼命，却身体一软。

倒下去的瞬间，我拽住老伴:

老沈……

最后的意识里，我听到老伴的撕心裂肺:

静姝

听到孙子在鼓掌:

太好了，老太婆被气死了

听到儿媳在笑:

活该

听到儿子在嫌弃:

妈，你别装了

醒来时，我人在医院。

老伴独自守在病床旁。

见我睁开眼，他老泪纵横:

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我眼泪也掉了下来。

养了个儿子而已，我们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境地?

不仅被吸血，还要被磋磨尊严。

我抓住他的手:

老沈，从今以后，不管那些畜生了好不好?

好。听你的，不管了。儿子孙子我都不要了，以后就咱们两个好好过。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拒绝我的提议。

甚至都没有犹豫。

2

我没什么大事。

当时气急攻心才晕倒。

在医院观察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就出院了。

期间儿子一个电话都没有，更别说来看望。

回到家，叫了钟点工收拾一地的狼藉兼做午饭。

要是以前我们肯定是不舍得花这个钱的。

虽然辛苦几十年，挣下的家业还算丰厚。

给儿子买房买车贴补他的小家之余，剩下的足够我们老两口活得优渥。

但总想着自己节省些，就能给儿孙多留点。

我们处处为他们着想。

可白眼狼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

现在我们只庆幸手里还有房有钱，没把家底全交出去。

这边客厅刚收拾干净。

儿子沈奕就登门了。

他们也住在这个小区。

当时说的是方便照顾我们。

实际上是方便我们伺候他们。

一进门，白眼狼就皱起眉头:

妈，你昨天真的太过分了

琳琳胃口不好，好不容易想吃碗海鲜粥，你怎么能突然翻脸挑事呢?

这样吧，你一会儿给她打电话道个歉，再好好做碗粥我带回去。

看到钟点工在厨房忙碌，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好好的干嘛请个人?乱花钱。

今天就算了，明天就让她走人。

还有，粥你得亲手做，不然没诚意。

不同于昨天的大动肝火。

今天，我丝毫没有和他争吵的欲望。

因为如今在我的眼里，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不值得我牵动情绪。

当然，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刚要开口，老伴从书房出来:

静姝，票我已经定好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一会儿吃完饭，我就收拾行李。

票?什么票?你们要去哪儿?

沈奕追问。

去旅游，归期不定。

沈奕，从今以后，你的家你自己照顾，我们不管了。

老伴沉着脸回答他。

什么叫『不管了』?

我每天上班忙得要死，你们能不能不要添乱了?

你们走了，家瑞上下学怎么办?我总不能请假接送

还有我们的一日三餐谁给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和琳琳不会做饭，也吃不惯外卖

不孝子气急败坏。

那是你自己要解决的问题。这么多年，我们帮你已经够多了。

还有，以后不要再找我们哭穷了，我们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

老伴不为所动。

你们现在对我们突然撒手不管，是不是以后需要我们养老时我们也可以撒手不管?

沈奕拿出他自以为的杀手锏。

3

你也不用拿养老威胁我们。我们可不敢指望你。

我和你爸今年六十五岁，还不够老吗?

你已经三十六岁了。这么多年，你是给我们花过一分钱，还是做过一顿饭，或者我们生病时在医院照顾过一次?

面对我的质问，沈奕哑口无言。

因为他哪一个都没做过。

这么多年，你对我们只有啃老。

你结婚的房、车是我们给买的。你创业失败负债累累，是我们给还的。

你现在的工作是我们帮忙找的。

你儿子从出生到现在是我们给带的。

除此之外，他的各项花销、上下学和兴趣班的接送，全是我们负责。

甚至，你们两口子的一日三餐都是我们给做的。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怎么就忍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呢?

沈奕这个垃圾样，刘琳也不遑多让。

自从生产后就全职在家，问就是不想错过孩子的成长。

可是她是怎么陪伴的呢?

过来吃饭的时候逗逗孩子，拍拍照发朋友圈。

吃完饭就抹嘴走人。

每天除了来蹭饭，就是玩手机、美容、逛街、泡吧。

还时不时从我们这里拿钱贴补娘家。

就这样，我和老伴连个好脸色都得不到。

哪家不是这样过的?父母托举孩子本来就是应该的。

都像你们这样斤斤计较的话，大家日子都别过了。

自己的无能和自私被人当面揭穿，沈奕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却依旧嘴硬。

父母托举孩子是应该的，那孩子尊重和照顾父母不应该吗?

我冷冷反问。

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把父母往死里压榨，不管是财力、精力还是尊严。

平时使唤我们还不够，就连生病的时候你们都不肯放过我们。

感冒发烧的时候，接送孩子、做饭一样也不能落下。

住院的时候，安顿好病人，另一个还要赶回来给你们做饭。

不管是我还是你爸住院，你和刘琳没去看望过一次。

问就是你工作忙出差没时间，她要带孩子，怕把病菌传染给孩子。

可我们出院刚到家，你们就把孩子扔过来了。一天都等不了。

你们一家三口，但凡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哪次我们不是忙前忙后、细心照顾?

沈奕，我和你爸对你们问心无愧，以后我们该好好对待自己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我不再看他，接过老伴递过来的水杯和药盒开始吃药。

既然你们怨气这么大，那咱们就各过各的。

真以为你们自己做得有多好?要抱怨我们也有一大堆话要说，懒得和你们计较罢了

他踹开椅子要走。

站住

老伴叫住他。

怎么?后悔了?

沈奕难掩得意。

把你儿子的东西都拿走。别想着找理由往这边跑。

沈家瑞一直跟我们住，只在放假的时候偶尔过去和他爸妈住一两天。

所以他的东西大都在这边。

从课本、书包到衣服、玩具一应俱全。

沈奕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咬牙往沈家瑞的房间走:

带走就带走，到时候，你们别求着我把他送回来

他在里面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

我和老伴在餐厅吃饭。

钟点工的手艺一般，却是我们十年来吃得最安心自在的一顿饭。

饭后，我们分享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

算是给老伴补过生日。

沈奕出来时，视线在蛋糕盒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没有说话，板着脸拎着东西离开。

关门声响起，老伴担心地看着我。

我笑着拍拍他:

我没事。不用当奴隶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咱们去收拾行李吧。

好嘞。

他爽朗地应着，语气中是多年来不曾有的轻松。

至于沈奕，不知道他日后能否轻松呢?

我拭目以待。

4

第二天，我们在楼下等车时遇到沈奕和沈家瑞。

显然他们上学迟到了。

一个大哭不止，一个暴跳如雷。

都怪你不早点叫醒我连早餐也不给我做

不是给你拿饼干了吗?叫了你不起怪我?再闹我不去送你了这学你爱上不上

见到我们，沈奕尴尬地住了口。

沈家瑞则抹着眼泪朝我们跑来:

爷爷奶奶，你们送我去学校，我不要我爸送。还有，中午我要吃饺子……

沈家瑞，照顾你是你爸妈的责任，不是我们的。以后有任何事请找你的爸妈。

出租车刚好过来，我边说边拉着老伴上了车。

后视镜中，沈家瑞追着我们的车跑了几步，被沈奕拽走了。

我收回视线。

心中没有丝毫不舍和心疼。

只有解脱。

那句太好了，老太婆被气死了足以斩断我对他的所有亲情。

接下来就让他好好享受父爱和母爱吧。

我们的第一站是那个充满烟火气的美食之都。

想起唯一一次和沈奕他们出来旅游。

我们是出钱的人，玩的时候却沦为了保姆，还时不时要被嫌弃、被甩脸色。

后来，便再也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玩过。

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取悦自己。

吃完美食，携手悠闲地徜徉在街头，老伴感叹: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是啊。

不用一睁眼就想着该怎么伺候那一家三口。

不用面对刘琳突如其来的刁难。

不用事事小心处处谨言慎行，唯恐成为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罪魁祸首。

可这样神仙的日子才过了三天，说客就上门了。

我还是高估沈奕了，以为他至少能坚持一个星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