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劫起桃花妖

它救过全家性命，挡过土匪刀枪，连县太爷都称它为保家仙。

都说这青蛇有灵，要好好待它。

我娘更是把它当做家人。

后来我们家果然越来越好，成了十里乡有名的富贵人家。

娘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也终于有了再嫁的心思。

可我的准后爹张守成却在摆宴当日做了道热腾腾的砂锅:

这龙虎斗用的可是一条少见的大青蛇呢，夫人一定会满意的。

1

娘守寡的头一年，整日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后来不知打哪儿来了一条青蛇，盘在院子里的老梅树下。

娘竟像是寻到了寄托，每日里省下自己的口粮，也要切碎了细细喂它。

我瞧着娘脸上渐渐有了活气，心里头虽也发怵这冷冰冰的长虫，到底没说什么。

直到那年夏天，暴雨下了整整七日七夜。

村里发了大水，浑浊的黄汤涌进院里，眨眼功夫就漫过了脚脖子。

奶奶那时在邻县，家里就剩我和娘孤儿寡母两个人。

我们被困在堂屋的仙桌上，水还在往上涨，冰凉刺骨。

就在水快要没顶的当口，房梁上忽地传来簌簌声响。

抬头一看，竟是那条青蛇

它盘踞在梁木上，身子绷得笔直，蛇尾竟奋力朝我们这边探过来。

娘如梦初醒，一把将我推过去: 业儿抓住它

我闭着眼，心一横，双手攥住了蛇身。

青蛇猛地发力，竟硬生生将我和娘一点点拖拽起来，引着我们攀上房梁。

它见我们安全下来，便走了，又去救了其他人。

我和娘就这样抱着木头梁子，在黑暗里挨了一夜。

天亮时水退了些，青蛇才回来，重新盘回它那株老梅树下，仿佛只是睡了一觉。

打那以后，青蛇成了我家的青儿，是实打实的救命恩人。

奶奶回来以后听说了这事，还请来邻县的神婆柳婆婆。

柳婆婆说，这青蛇有灵，未来有大造化，要好好待它。

娘更是将它视作家人，青儿与我们一家也越来越亲近。

村里人起初议论纷纷，说林家寡妇养蛇，邪性。

可没过多久，一伙悍匪半夜摸进村来打劫，一路洗劫，唯独到了我家，匪首刚翻进院墙，就怪叫着捂着脖子滚了出去，脖子上赫然两个细细的血孔。

土匪们屁滚尿流地跑了，再不敢踏进林家村半步。

连县太爷听说了，都捻着胡须感叹: 此乃护宅灵蛇，林家之福啊

青儿保家仙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

更有人，直接称它为青仙姑。

后来我们林家果然运势渐好，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十里乡有名的富贵人家。

2

我学业刚结束，就收到娘托人捎来的信，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还说她要再嫁了。

信纸上寥寥几行字，我却仿佛能看见我娘脸上那点久违的笑意。

我娘终于从爹早逝的阴霾里走出来了。

我立刻收拾行囊，辞别了先生同窗，归心似箭地踏上了回乡的路。

紧赶慢赶，到家时天已擦黑。

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

我惦记着娘，更惦记着信里提的那个能让娘展颜的人，脚下一刻不停，直奔村尾。

院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

院子里静得出奇，堂屋黑着灯。

娘?

没人应。

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对劲。

下意识地，脚步便转向了后院存放粮食的仓房。

那地方阴凉，青儿天热时就爱盘在角落的米缸上打盹。

仓房里也黑黢黢的。

青儿?

我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话音未落，黑暗中猛地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

剧痛让我闷哼出声。

紧接着，另一只手狠狠捂住了我的口鼻，把我剩下的惊呼死死堵了回去。

我拼命挣扎，双脚胡乱踢蹬，却像撞在铁板上。

几道黑影从囤积的麻袋堆后闪了出来，将我团团围住。

小贱种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爬林夫人的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什么德行

林夫人?

那是我娘啊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明白了。

这个捂着我嘴的男人，恐怕就是娘信里提的那个老实本分的再嫁对象张守成

他竟把我当成了想爬娘床的小白脸?

我拼命扭动，想挣脱那只捂嘴的手解释，可换来的却是脸颊上重重的一记耳光

眼前金星乱冒，半边脸火辣辣地肿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

还不老实?

他松开捂着我嘴的手，没等我喘过气，又一把薅住我后脑勺的头发，把我往前拽了两步，狠狠掼在地上。

他们把我的手捆了起来。

哟呵，这张小白脸，是挺招人疼哈?

张守成蹲下来，用力掐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

长得像林远，就想靠着这张脸上位?没门

我这才发现张守成长得竟有几分像我爹。

林远就是我爹，我是他儿子林业

他又是几个大耳刮子劈头盖脸抽下来。

借口也不找个好点的林业在省城读书呢

我被打得眼前发黑，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裂开，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淌进脖子里。

旁边的几人发出兴奋的哄笑。

大哥，跟这种下贱胚子废什么话?

其中一个瘦子凑上来，一脸谄媚地递过一根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火钳。

张守成狞笑着接过那烧红的铁器。

老子今天就给你这小白脸留个念想看你还拿什么去勾引老子的女人

他恶狠狠地咒骂着，手臂高高扬起，那火钳直直朝着我的脸戳了下来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碧影从高高的米囤顶上激射而下。

蛇身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抽在张守成握着火钳的手腕上

张守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剧痛让他瞬间松手。

是青儿

它的蛇尾带着呼啸的风声，啪啪又是两下，精准地抽在旁边两个按住我肩膀的混混脸上

蛇有蛇

他娘的哪来的畜生

我的脸疼死我了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几个男人瞬间乱了套，鬼哭狼嚎地在米仓里抱头鼠窜，互相推搡撞在麻袋堆上，狼狈不堪。

青儿一击得手，没有追击那些喽啰，它的三角脑袋迅速转向我，冰冷的竖瞳里竟似有一丝焦急。

它飞快地游到我身边，似乎在确认我的状况。

紧接着，它竟试图用牙去撕咬捆住我双手的麻绳

张守成捂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眼中凶光更盛。

3

小畜生老子弄死你

他顺手抄起地上一根顶门杠，抡圆了膀子，朝着青儿狠狠砸下

青儿小心

我肝胆俱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身体猛地一拧，用后背迎向那呼啸而下的木杠。

后背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我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青儿似乎愣住了。

它看到我喷出的鲜血，身躯瞬间绷成一条直线，蛇头高高昂起，死死锁定了张守成。

那眼神完全不像一条蛇，更像从九幽地狱爬出的索命厉鬼

张守成被这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嘴上却还在逞强。

看什么看一条小长虫，老子还怕你不成?

旁边几个混混缓过劲，色厉内荏地叫嚣起来。

老大别怕它

就是，一条小蛇，弄死它

有人劝道:

张哥，今天可是你跟林夫人正式见族老的大日子，别为这点小事耽搁了

对啊，过了今晚，您可就是林家正经的当家老爷了这小崽子回头再收拾不迟

张守成被他们吹捧着，脸上的惧色褪去，浮起得意。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 小杂种，今天算你命大给老子记住了，林月如是老子的女人再让老子看见你耍花样，就不是一顿打这么便宜了走

他招呼着几个混混，就想离开。

可青儿蹿到门前，尾巴一甩

那扇木门被这一尾之力抽得向内猛地关上，门栓咔哒一声，自己落了下来。

这一手彻底把几个大男人吓懵了。

他们看着盘踞在门前昂首吐信的巨大青蛇，一个个面如土色。

鬼…鬼啊

快跑

一群人慌不择路地在堆满麻袋和农具的狭窄空间里乱撞，试图寻找别的出口。

青儿没有立刻攻击。

它只是不紧不慢地驱赶着那几个吓破了胆的男人，把他们逼向更深的黑暗角落。

我看着青儿游刃有余的样子，心头稍安。

它只是在戏弄他们，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刚想开口让青儿适可而止，别真的伤了人给娘惹麻烦时，不知是哪个混混，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瓶。

去死吧畜生

那混混手臂一扬，瓶子里的东西劈头盖脸朝着青儿泼了过去

青儿

我失声尖叫。

青儿的身体疯狂地扭动翻滚起来

原本碧莹莹的鳞片瞬间变得焦黑、卷曲、脱落，露出底下的皮肉。

是生石灰

这帮畜生竟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张守成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

哈哈哈怕这个这畜生怕生石灰兄弟们，抄家伙弄死它

石灰带来的灼痛似乎压垮了青儿最后的凶性。

它望向步步紧逼的张守成等人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这退缩的姿态彻底点燃了张守成暴虐的凶性。

他狞笑着，一把夺过那个混混手里还剩下小半瓶石灰的陶罐。

小贱种养的畜生，也敢跟老子叫板?老子今天就把你化成脓水

眼看张守成就要将那要命的东西泼向青儿，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绳索，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护住青儿，嘶声吼道。

别动它

张守成你敢动它一下，我让你这辈子都进不了林家的门

张守成瞬间暴怒。

小杂种还敢威胁老子?

给老子按住他看来是刚才的教训没吃够

那几个混混得了令，再次一拥而上。

拳脚狠狠砸落在我身上、头上。

我蜷缩着护住青儿，喉咙里全是血沫子，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骨头挺硬啊?

张守成蹲下身，再次狠狠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粗暴地摁在地上用力地碾磨。

你不是靠这张脸勾引老子的女人吗?

老子今天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拿什么去骚

他狞笑着，再次举起了那陶罐，往我嘴里倒生石灰

我的喉咙登时剧痛。

4

这时一直被我护着的青儿，猛地从我臂弯里钻了出去。

张守成猝不及防地被它咬了一口。

啊我的腿

他松开揪住我头发的手，捂着小腿肚子跳了起来，脸色煞白。

死畜生找死

他眼中凶光爆射，将手里那小半罐石灰狠狠泼了下去

青儿

我眼睁睁看着青儿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再发出，只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

哈哈哈死得好

妈的，临死还敢咬老子一口

他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发泄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问旁边的瘦子。

老三，老子让你弄的野味，弄来了没?今晚祠堂开席，林夫人说了有贵客，老子得露一手

那混混一脸为难: 张哥，这季节，上好的山鸡野兔真不好弄……而且那东西就是买也贵得要死。

张守成脸色一沉，劈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废物今晚来的都是族里有头有脸的叔公没点硬菜，你让老子的脸往哪搁?

他骂骂咧咧，目光却在扫过地上的蛇尸时，顿住了。

嘿……这不就是野味?

他弯腰，嫌恶地拨弄了一下青儿的尸体，然后竟直接用脚将它踢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老三，去，把家伙什拿来手脚麻利点今晚给贵客们加道硬菜——『龙虎斗』

不

我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两个混混踩住后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个叫老三的混混飞快地跑出去，又飞快地拎回来一把柴刀和一个破瓦盆。

张守成捡起柴刀，对着地上，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我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张守成那剁柴刀的钝响，还有空气里弥漫开的诡异肉香。

……

板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剧烈的晃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我意识模糊地睁开眼，发现头顶盖着一块厚木板。

我这是……?

不等我思考，板车一震，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隐约的人声。

……守成?怎么才到?祠堂那边，族老和贵客们都等急了。

是我娘

我瞬间清醒，全身的血液冲到了头顶，用尽力气，猛地将头向上顶去

脑袋重重撞在头顶那块厚实的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板车都跟着晃了晃。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