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谣言

说他脾气不好、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等等。

唯独没人说他重欲善妒。

嫁给他半年后，我提出离婚。

他停下搓洗我内衣的动作问: 和我离婚是为了你那个初恋?他比我更好?

01

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

万浮休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睫毛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小刷子。

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沙发靠背上，领带松了松，凌乱地挂在衬衣领子下。

茶几上放着他还没喝完的茶水，我摸了一下，已经凉了。

他身形高大，此刻睡在沙发上，衬得平常宽敞无比的沙发小了不少。

我弯腰拿他手里的平板，不小心惊动了他。

他准确无误地抓紧了我的手腕，把我拉倒在他的怀里。

万浮休看起来疲惫极了，依旧没有睁眼。

我看着自己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到他的脖颈。

万浮休似乎感受到了星星点点的凉意，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喉结上下滚动: 怎么没吹头发?

还没来得及。我看他已经睁开眼，急忙撑着沙发从他怀里起来。

我问他: 不是说下飞机太晚的话，就住酒店了?

万浮休坐起身，用手搓了一把脸: 酒店枕头太高了，我睡不习惯。

不想我回来?他将手搭在膝盖上，侧头看着我。

万浮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一向这样，混迹商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我心虚地躲开了万浮休的目光。

尽管我们已经结婚几个月了，尽管我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了。

但我还是会因为他的那些谣言，不能百分百亲近他。

紧绷的神经会随着他发出到机场了的消息松懈下来。

实话实说，我是不想他回来的。

万浮休伸手去够我的手，他的食指和拇指转着我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婚戒。

怎么不回答我，枝雨?

他的声音还充斥着长途跋涉过后的倦乏，但在要我答案这件事上，展现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精神。

仿佛我不给答案，今晚他就会一直这样耗着。

我低头看着他转我手上的戒指: 没有不想你回来。

那就是很想我回来了?万浮休停下转戒指的动作，再次发问。

我回避掉万浮休的问题: 我只是心疼你这么晚还得跨半个城市回家。

万浮休轻点着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这样。

我刚要松口气，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

万浮休松开我的手，将身上快掉下去的平板放到茶几上，低头慢条斯理地解领带。

随后站起身，他的身形投下一团阴影，将我笼罩其中: 枝雨，你总是糊弄我。

我仰头看了一眼万浮休。

他背对着光源，五官隐匿在黑暗中，让我看不清楚。

外面划过一道闪电，将房间照得发亮，我终于借着这道光，看见万浮休的神情——十分不快。

雷声乍起，吓得我抖了一下。

结婚几个月以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万浮休这个样子。

真心疼我就不会一条消息都不给我发。万浮休声音冷硬，像块铁一样砸进我耳朵里。

窗外开始下雨了，雨水砸在落地窗上，像拳头。

万浮休的名声不好，我本来就有点犯怵，现在他一冷脸，我什么都不敢说了。

万浮休叹了口气，长腿弯曲，在我跟前蹲了下来。

视线与我齐平。

他语气有些无奈: 不好意思宝贝，我今天太累了，没控制住脾气，你别这么害怕我。

我起身: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说完准备往浴室走。

万浮休迅速站起身，朝着我的方向迈了一大步，揽过我的腰: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在乎我。

万浮休将我揽进他的怀里。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每次闻到都能让我安心，我心里那点恐惧竟然消退了很多。

我没有挣扎，任由万浮休圈着我。

他的脸颊贴在我的耳廓。

万浮休说: 我助理的女朋友天天查岗，让他录视频比数字，你连我什么时候回家都不问。

我不问是因为你说过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小声反驳。

万浮休不罢休: 那你怎么不让我比数字?

查岗这种事，是人家热恋期情侣才做的。

我和万浮休不是这种关系。

查了只会惹人烦。

我回答他: 我相信你。

万浮休冷哼一声，对我的回答不满意。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 过来，我先给你吹头发。

万浮休越过我往浴室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惹他不爽了?

02

半年前，我爸将我从五线城市接回沈家。

回去没一个月，我就被迫和万浮休见了面，要我嫁给他联姻。

我从同父异母的弟弟嘴里听到形容万浮休的词，全部都是贬义词，什么心狠手辣，什么人面兽心。

我弟弟沈诚说他为了争家产，把他爸的三个私生子全部告上了法庭。

我弟弟还说像我这样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诚说你嫁过去要降低存在感，他不找你，你不找他。

结婚前夜沈诚说: 最最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爱上他，不然你会一边哭一边面对一堆要敬你茶的妹妹，啊，对，有可能还有姐姐。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让我暂时从现实生活中抽离了出去，等头发吹干了，万浮休喊了我三遍，我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万浮休将吹风机放回原位。

我脱口而出: 不要爱上你。

万浮休挑了一下眉，脸色比刚才又难看了几分。

我冲着万浮休挤出来一个标准的齿微笑: 我是说别人千万不要爱上你。

万浮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我的上下嘴唇合上: 不要笑得这么谄媚，这样只会说明你在骗我。

他拉开浴室的门，将我推了出去: 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来给我放洗澡水的。

沈诚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我躺下才看到。

弟弟: 我刚从冰岛回来，在这呆久了皮肤变白了人快抑郁了。

我很意外自己会跟沈诚处好关系。

按理来说，我们应该跟万浮休和他的弟弟妹妹们一样，斗个你死我活。

但是没有。

沈诚说如果不是我的话，我爸大概要把他送去泰国深造一下，回来联姻。

他说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我笑了笑说他真会开地狱玩笑。

万浮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正打了一排字要发给沈诚。

我说: 羡慕你想去哪就去哪，我要能跟你一起去就好了。

和谁聊天呢?万浮休掀开被子，坐到床上。

他的眼睛往我的手机上看了一眼，刚好沈诚的消息进来了。

下次一起去啊，好姐姐。

万浮休收回视线，声音十分关切: 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聊天，小心遇上杀猪盘。

他将我的手机抽走，一本正经地说: 我明天让助理整理一些防电信诈骗的视频，你好好看看。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万浮休欺身将我的话全部堵进喉咙里。

不是长途跋涉很累了吗?

洗完澡精力充沛的是谁?

我推了推他，万浮休不解: 嗯?

太晚了。

万浮休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他的动作。

我不想。

终于，万浮休停了下来。

他的手臂撑在我身体两侧，微微眯眼，像蛇一样，让我觉得危险。

为什么?万浮休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我困了。我缩了缩身子，回答他。

万浮休盯着我看了良久，最终妥协，翻身下床。

不一会，浴室里又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等万浮休再度掀开被子躺下，他那边的凉气丝丝缕缕地朝我送了过来。

万浮休将冰凉的手贴上我的脸颊，冰得我打了个激灵。

他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幼稚。

到底是谁在传他的谣言?怎么不把幼稚也传起来?

03

这次出差回来，万浮休平均每天在健身房待的时间比之前长了一个小时。

我跟沈诚说，沈诚回复我: 他可能恋爱了吧，需要做身材管理。

万浮休冲完澡出来，上身赤裸着，下身系了一条浴巾。

比块块分明的腹肌更加抓人眼球的是人鱼线。

非礼勿视。

我躲着他，他好像故意的一样，非要在我眼前晃。

一会来我这里喝水，一会来我这里找杂志。

在我这装什么开屏孔雀。

我忍无可忍: 你能不能走开点，挡我电视了。

万浮休放下手中的杂志，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轻声留下一句抱歉，离开客厅。

到了晚上，他又凑到我跟前，抱着我又吻又啃。

我一想起沈诚那句他可能恋爱了吧，什么旖旎心情都没有了。

为什么躲我?万浮休的眼睛里折射了一点亮光，看起来像小狗，湿漉漉的。

我摇了摇头，否认: 我没有。

他不理会，再次低下头。

我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他的吻落在了我的嘴角。

你有。

万浮休倾身把台灯打开。

他坐直身体，沉思一会，问: 我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我们才结婚几个月?

我想起来上午他冲完澡在我眼前晃的样子，怎么可能没有吸引力。

但是他可能恋爱了吧这句话实在是太有性缩力了。

万浮休见我沉默，咬定我对他没有感觉。

最近我一直在锻炼，你都不摸摸看吗?

他牵着我的手往他胸肌上放，我抗拒得太明显了。

万浮休没再强迫我，松手了。

我出差这段时间你是见了什么人吗?他低头看着我，思索半晌问: 他比我身材好?

我一开始以为万浮休在开玩笑。

直到我将视线放到他的脸上后，才发现他的神情紧绷。

万浮休紧蹙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提醒我，他真的怀疑我还有别人。

我都没说他，他倒是先说起我了。

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可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心脏好像是一间装满了干柴的木屋，被他的疑心点燃，气得我想打他一巴掌。

但是我怂。

万浮休是我爸都不敢得罪的人，我又怎么敢。

我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我听见万浮休翻身下床，却迟迟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

正当我纳闷，回头去看。

万浮休的视线像雷达一样捕捉到我的眼睛。

他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沈枝雨，和我面对面睡觉都不乐意了吗?为什么要背对着我。

万浮休说话的音量不大，但室内太过安静，我没办法装听不见。

我不好意思再躺着，坐起身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我喜欢侧到这边睡。

万浮休听到后短促地笑了一声，嘲弄的意味明显: 刚结婚的时候，你天天抱着我睡，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喜欢侧那边睡?

我怎么记得是他要求的新婚夫妻不能离得太远睡?还说背对背睡觉对同床共枕的人来说不礼貌?

万浮休往前走了一步，将膝盖跪在床沿，双手撑在床上，向我靠近。

他的脸距离我只有一根手指近。

我们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过分的亲近，让对峙的气氛变得诡异。

我小心往后挪。

你就是对我没感觉了。万浮休下结论。

他难以置信: 你还要往后挪?

他伸手按在我的肩膀处，微微用力将我推倒。

万浮休的皮肤紧贴着我的睡裙，他胸腹上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物朝我传来: 你到底对谁有感觉?你先认识他还是先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