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岁那年,看见有东西把我家小猪拖走了。
心一急就想过去追,我爷却一把拽着我回屋。
他脸色白惨惨的。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东西进了院。
那双猩红的眼惊悚地锁定我们时,我就知道我们完了。
因为,那是猾,传说中的猾。
1.
奶奶被我爷的动静吓了一跳。
一惊一乍的干啥呢,猪崽子都喂完了吗?
我爷惊魂未定,看我奶要出去一把抓着她小声说: 别出声,外面有猾。
奶反应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 那不是陈三全骗小孩的吗,你犯什么神经。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母猪惊恐地哀嚎起来,那声音震耳欲聋,几近刺穿耳膜。
爷爷忙着找土枪,我奶没多想打开门想出去。
这一看她直接跌倒在地上。
手哆哆嗦嗦指着前面说不出话。
我跑过去要拖她进来,这一下也被吓没了半条命。
怪物,是怪物。
三米多高的黑毛怪,肌肉一块块的,力气特别大。发了疯护着崽子的母猪可不是开玩笑的,可在猾的手中却像玩具似的。
它身前身后一共四条胳膊,逮着母猪的四肢张大了嘴一下一下啃着它肚子上的肉。
老长的脖子和舌头让人头皮发麻,血腥味刺激着神经更让人寒毛直竖。
但最可怕的却是那张脸,好像是外翻的骷髅。
像是被我们打扰到进食,猾猩红的眼朝我们看来。
我爷眼疾手快开着枪打它眼睛,可它反应也快,偏头一躲。
顿时我耳边响起破风箱声,它大口喘着气,嘴里的碎肉都掉到地上。
我还看到枪擦过时的火星,这枪……对它根本没用
2.
快进屋
奶奶抱着我进去,我爷把门牢牢给拴上。
那一枪可能得罪了猾,它一步一步朝着门这边过来。
我奶抱着我的两条胳膊都吓得和帕金森似的抖。
我爷握着枪的手也冒出冷汗。
而我,脑子木呆呆的,不明白明明是陈三全编的骗小孩的故事,怎么就突然成真的了。
三全爷以前是我们村有名的猎户,有一天满身血污从山上跑下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
他那时一直说自己遇到了猾。
问他猾是什么。
他说得跟真遇到了似的,编得有模有样,还骗着人上山找猾,引了一头熊出来吃了村里的好几个人。
而猾却一点没看着影子。
大家都说他被熊吓破了胆。
现在看来,吓破了胆是真的,只不过,是被猾吓破的。
砰砰砰。
砰砰砰。
猾在外面玩儿似的学人敲门,猩红的眼睛还透过门框往里看。
我爷指了指里屋,他小声和我奶说: 我看这东西个头大,你开地窖带着聪子跑。
我奶忙不迭点头。
也就这时候,我听到滋啦啦一阵响,像是电流。
刚想说话,我家的电话线突然爆了,灯泡闪几下啪的关上。
周围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它没再敲门,门缝里猩红的眼也不见了。
我爷奶都没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我奶问: 猾走了?
啪嗒
门开了。
3.
我爷砰砰砰几枪打过去。
猩红的眼在半空浮动,破风箱声就在耳边。
奶奶再顾不得问什么,摸黑带着我去里屋,看不清路被绊倒,我头上热乎乎的,出血了。
我奶也跌得不轻,但她还是一下搬开百来斤堵着地窖的石板。
一把将我丢下去。
地窖两米深,幸好下面菜多,这一下我摔得头昏脑胀,但意识却无比清醒。
因为猾,进到里屋了。
我听到我爷的闷哼声,他最后开出两枪,也嘭的一下摔到地窖里来。
我奶顾不上疼拖着我们就往地窖里头走。
地窖里一股味,长时间没开,呼吸也难受。
但我家地窖是通着外面的。
而且越走越窄,只要再往前走段路,就能逃出去了。
聪子,快起来自己走。
我站起来两条腿麻木地往前快步挪,身上都感觉不到疼了,现在全凭一股劲在心里撑着。
猾,在后面跟着我们。
呼哧呼哧的声音在地窖里逐渐放大。
我们根本判断不出猾跟到哪儿了。
只盼着里头的蔬菜和罐子杂物能多挡一会儿。
很快,地窖只能让人趴着往前走了。
我奶推着我使劲往前: 快,快爬。
我蹬着腿使劲,头上刺刺地疼。
手也抽筋了似的,一摁在地上就疼得脱力。
眼眶很热,但我很快就哭不出来了。
前面,没路了。
奶,地窖口好像被堵了……
唰的一下,我听到了拖拽声。
我奶尖声大喊: 老头子
4.
我爷和猾打到一块,他回声过来: 快挖,不挖我们都得死
我奶把我拖到后面,她自己过去拼了命地挖地窖。
我也使劲挖,不知道挖了多久,指甲劈了,手疼得没有知觉。
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小,猾在拖着我爷往地窖上面走。
地窖里乒乒乓乓的,罐子碎了,里头的咸菜洒出来味道很重。
嘭
乓乓。
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掉下来,马猴破风箱的声音也没了。
回头我小声喊了句: 爷?
我爷呼哧呼哧喘着气,声音有气无力: 猾跑了。
我崩溃得要哭出来,刚要爬过去找我爷,我奶却一把捂住我的嘴,把我往挖开的地窖上面送。
老头子,猾真跑了?
嗯,跑了。
我奶呜呜呜地哭出来,但我借着点月光,却看着我奶惊恐地睁大了眼,她手错乱地挖着地窖。
我不敢说话,跟着挖。
老婆子,快来扶一扶我。
我奶说: 等一下,我腿卡住了,转不过身。
你在哪儿呢?
那声音越来越不怀好意,我甚至隐约听到了笑声。
地窖口挖得差不多了,我奶使劲挤着往外跑。
这口还是不够大,但我奶顾不得了,她疼得龇牙咧嘴,双手却挣扎扭曲地把自己往外爬。
说实话,很吓人。
我那一瞬间真以为要爬出来的不是我奶,而是什么怪物。
但脑子和身体是分开的,我的身体认定那是我奶,所以我拽着她的衣服,用力把她往外拔。
在她出来的一瞬间,我看到一条漆黑长着黑毛的手臂。
还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5.
我奶一瘸一拐地带着我跑。
她头也不回地往村里赶,一边赶一边大喊: 有人吗,有人吗,村里来怪物了,猾来了
我不受控制地回头,猾的头骨很大,只伸出来一条胳膊和头。
我再不敢看,只跟着我奶一起叫喊着人。
地窖口就在我家屋后头没一里地,我们往村里赶的时候,看到陈放。
他打着手电筒对我们照了两下。
我心口咯噔一下,眼前一片发黑,差点晕死过去。
陈放皱眉赶过来: 婶,你们咋回事啊。
我娘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陈放: 放子,快把村里人都叫起来,猾来了,我家老头子还在它手里
陈放像是被我奶的情绪感染: 你们别急,慢慢说。
我奶急哭了: 我家老头子命都要没了,快找人来,快
说完,她不等陈放反应,就要继续往村里走喊人。
陈放拍着我奶的背,给她顺了两口气: 婶子,我这就去叫人,你别怕,叔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上下打量了我们眼才离开,那眼神很怪,看得我浑身发冷。
我奶走了两步一下朝地上歪倒下去,还把我也压在下头。
害怕猾追过来,我想喊我奶起来,却突然惊悚地发现一件事。
陈放不是去喊人吗。
为什么没听到他喊人的声音。
已经进村了,他声音比我们大,喊两声肯定有人出来。
没敢细想,我张开嗓子哭喊着。
村里三三两两响起声音和叫骂声,手电筒的光在夜里亮出光柱。
但我的眼泪还没下来,就被吓回去了。
不是说了我去叫人,你个小崽子瞎叫喊什么。
手电筒微弱的光在他后面亮着。
照着他影子三三两两聚集散开,像是我在家里看到的猾。
我迟迟不敢抬头,可陈放,却在我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6.
放子,你火急火燎把我们叫过来到底啥事。
陈放把我从我奶身下抱出来。
转头和村里人解释:
我正要回去睡觉呢,就看着婶子和聪子难民似的说有怪物。
他们说什么,有猾,还说叔落怪物手里快死了,大家伙快跟着去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见我和我奶浑身是血混着土,村里人被吓一大跳。
我指着我家地窖口: 那猾要跟着我们出来。被堵地窖口了,还有我爷,我爷还没出来。
说着说着,我就崩溃地哭。
挣扎着下去找我奶奶,村长看得直皱眉,指着他家婆娘就让人先把我们搬回去。
我撑不住了,脑子一抽一抽地疼。
在彻底昏过去前,就听着村里人混乱的尖叫: 卧槽,怪物,怪物啊
是猾。
手电筒的光照它身上。
菜叶子和咸菜汁裹了它一身,但最重要的,是它就在村口。
离我们不到半里地的村口。
耳边有什么刺刺啦啦的东西在响,眼前还有猩红的东西闪过。
我身子绷得紧紧的,却没撑住晕了过去。
但村里人多,应该不会让猾怎么样。
等醒过来后。
我身上已经换了干净衣服。
爷爷被村里人用膏药、红花油什么的擦了一遍,身上一股味。
我奶惊惶地守我们边上,精神看着不太好。
村长吧嗒吧嗒吃着烟,听到动静看了我一眼: 聪子醒了啊。
满屋子的人聚在一块,围着陈三全: 三全爷,那个猾要怎么对付?
陈三全脖子头神经性地抖,他很老了,牙都快掉光了,人还有些老年痴呆,但唯一忘不掉的就是猾: 猾,猾,快跑啊,猾来了。
关键时候啥都闻不出来。
你现在马后炮管什么用。他以前说的时候你不是还当笑话听吗。
或许看到猾的模样了,村里人都有些恐慌。
见陈三全靠不上,什么难听的话都往他身上招呼。
有后生又问陈放: 放子,这电话你会不会修啊。
陈放尴尬地挠挠头: 好像是什么地方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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