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块的旅游基金

去玩玩那个你念叨半年的潜水，妈支持你。

刚落地三亚，手机提示只剩 300 块。

我催着要钱，她却百般推阻。

急什么?花完再给你转，还能饿着你?

打车到酒店，买了瓶防晒霜，余额就剩 50 了。

我翻出手机里提前约好的潜水订单。

那是妈妈当初帮我一起选的套餐，说趁年轻就得疯玩一次。

可现在 800 块的费用，我连零头都凑不齐。

再打电话时，她只轻描淡写地说:

你表弟民办大专的学费催得紧，你的钱给他顶上了。都是一家人，你玩哪有他上学重要?

我满脸不可置信，刚要质问，听筒里便已经传来她恶毒的咒骂。

而我手里这 50 块，连明天的饭钱都悬了。

1.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我的钱给他顶上了?

我对着话筒吼。

这是你亲口答应我的旅游基金是我盼了整整三年的毕业旅行你怎么能一声不吭给别人?

这句话像是戳到妈妈的痛处，她瞬间暴怒。

别人?苏雨柔你再说一遍

那是你亲表弟他考个民办大专容易吗?学费一万二，你那点钱刚够塞牙缝，我没让你再添点就不错了

我添?

当初是谁拍着我后背说『考得好就带你去潜水，妈出钱』?是谁陪我翻了三天攻略，说这个套餐能看见小丑鱼?现在你告诉我，我的钱该给别人交学费?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她的声音陡然尖利。

玩能当饭吃?潜水能让你以后找着工作?你表弟是男孩，将来要养家的，学历能差吗?你一个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出去疯玩几天意思意思得了

意思意思?我笑出声，眼泪却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看着我规划行程、订酒店的时候，你心里就在算着怎么把这钱挪给表弟?

我是你妈我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她在那头冷笑，你现在就给我老实待着，钱一分没有，要么自己想办法回来，要么就在那儿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知道当姐姐该让着弟弟了，再给我打电话

我没错

啪的一声，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僵在原地，心里又涩又闷。

这场景太熟悉了。

就像初中时，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了支钢笔，被表弟掰断笔尖，妈妈也是这样挂断我的哭诉电话，转头给表弟买了支更贵的。

就像去年我生日，她答应带我去拍写真，结果表弟说想要个游戏机，她当天就揣着我的生日基金带他去了数码城。

她从来都这样。

明明表弟只是舅舅家的孩子，跟我们家隔了一层血缘，可在她眼里，比我这个亲生女儿金贵百倍。

表弟考试考砸了，她连夜炖了鸡汤送过去，说男孩子压力大。

我拿了年级第一，她却皱着眉说别骄傲，你表弟也很努力。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通红的眼睛。

旁边还躺着那张提前打印好的潜水攻略。

上面圈着妈妈当时标重点的地方: 这里水浅，适合新手。

我盯着手机余额里的五十块发呆。

晓雨的微信适时弹出来，还有半小时到酒店，等我

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我只有五十块了。

连明天的饭钱都不够。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妈妈:

你爸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他不会给你钱的。一家人，别说的这么难听。

我看着一家人三个字，忽然笑出了声。

原来她口中的一家人，从来都不包括我。

2.

晓雨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怎么样?这酒店不错吧，我可是挑了好久呢。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对了，你不是想去潜水吗?明天去吧，今晚我俩去夜市逛逛。

我还预约了一家网红餐厅，我保证，这次我俩绝对能美美出片

她说了半天，没见我回应。

余光瞥见我拿着手机的手在抖，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妈没给你钱?

我声音发颤，她自己答应我的旅游基金，现在拿去给我表弟交学费了……

晓雨满脸不可置信，哈?她上个月不是还说……

说支持我潜水，说让我玩的尽兴。我打断她，将头埋到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我就是想不通，她为啥要骗我?当初我订酒店的时候，是看着她把旅游基金转到银行卡里的，还跟我说『这钱谁也动不了，就给你玩』。

晓雨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你别埋着了，跟你说件事。

我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眶还红着。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昨天下午，我妈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你妈妈联系她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妈在电话里说……说你这次出来玩太不懂事，拿着家里的钱瞎挥霍，还说你逼着她把给表弟留的学费挪出来，她没办法才顺着你……

晓雨咬了咬嘴唇，还说你从小就自私，一点不体谅家里难处，让我劝劝你，别总想着玩，早点回去帮衬家里。

我愣住了，耳边嗡嗡作响。

明明是她亲口答应的旅游基金，明明是她自己说谁也动不了。

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我逼着她、我自私挥霍?

我妈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晓雨握住我的手。

她跟你妈说，是我约你出来的，酒店和行程都是我订的，花的也是我的压岁钱，让她别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妈还不乐意，说我被你哄骗了。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心疼，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更难受。但我觉得你得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她答应你的事没做到，还反过来编排你，是她不对。

枕头刚被我哭湿的地方还潮着，新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这次不是委屈，是彻彻底底的寒心。

原来妈妈不仅骗了我，还早就想好了怎么把一切推到我身上，连后路都铺得这么周全。

3.

听完晓雨的话，我深吸一口气。

手指在屏幕上抖了半天，才按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知道错了?妈妈的声音里带着点刻意拿捏的缓和，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跟我犟。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以为我是来认错的。

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期待瞬间凉了半截，却还是攥紧手机开口，妈，我身上没钱了，回不去。你把旅游基金还我点，哪怕只够买张高铁票也行。

她的语气立刻变了，没钱?我看你就是没闹够

那点伪装的耐心彻底消失，我还以为你想通了，知道不该跟家里置气。合着你打电话来还是为了钱?

我不是置气，我是真的回不去了。我压着嗓子解释，当初是你答应我的旅游基金，现在你给了表弟交学费，我身上只剩几十块……

行了别说了她不耐烦地打断，既然知道错了，那我就先给你转两百，够你买张短途票慢慢转车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施舍，但你记住，这钱是我从生活费里挤出来的，回去了可得好好反省，别总想着跟你表弟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她在那头跟旁边的人念叨:

你看这孩子，一点不懂事，要不是我心善……

不是的，妈。我咬了咬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不是你挤出来的钱，是本来就该我的旅游基金。如果你不愿意还，那我只能去找舅舅舅妈说说了，毕竟这钱是给表弟交了学费……

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给你台阶下你不下，还敢威胁我去找你舅舅?

你爱回不回饿死在外头也别指望我给你一分钱没良心的东西

啪的一声，电话被狠狠挂断。

紧接着，忙音变成了冰冷的提示: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屏幕暗下去，映出我发白的脸。

原来她的让步从来都带着条件。

只要我不顺着她的意思认错、不默认自己不懂事，那点施舍般的好意就会立刻收回去。

4.

挂断电话的瞬间，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凭什么?

凭什么她骗了我，还能在亲戚面前装成受害者?

我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有些不听使唤，却异常坚定地点开了那个沉寂已久的家族群。

群里还停留在前几天舅妈发的表弟开学报到的照片，底下一片前程似锦的祝福。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把妈妈答应旅游基金、转账又偷偷挪走给表弟交学费，甚至打电话给晓雨妈妈泼脏水的事一股脑全打了上去。

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时间、转账记录、她的承诺和后来的翻脸，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

最后，我直接了舅舅，写下:

舅舅，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十块，被困在外地回不去。妈妈说那笔旅游基金给表弟交学费了，既然是替您家孩子交的，麻烦您把钱还给我，至少让我能买张回家的票。

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平时最爱冒泡的三姑都没动静。

过了足足五分钟，舅舅才慢悠悠地回了条语音，背景里还能听见舅妈在旁边小声嘀咕。

他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为难，孩子，你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妈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有自己的难处。

紧接着舅妈发了段文字，字里行间全是和稀泥:

是啊，你妈最疼你了，可能就是临时周转不开。你表弟学费确实是急着交，你做姐姐的，多担待点也是应该的。

我盯着屏幕，手指冰凉。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选择装糊涂。

我咬着牙又发了条消息，把妈妈转钱时的截图和后来的转账记录对比图发了出去:

没误会，转账记录在这。她答应我的钱，转头给了表弟，现在我身上只有五十块，回不了家。

这次舅舅的消息像石沉大海。

反倒是二姨冒了出来，发了个叹气的表情: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妈这些年帮衬亲戚不少，咱们做小辈的，别这么较真。

较真?我几乎要笑出声，那是我的旅游基金，是她亲口答应我的现在我困在外地，你们觉得是我较真?

这时舅舅终于又说话了，语气硬了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妈帮过我们家多少忙?这点小事至于闹成这样吗?钱的事我跟你妈说，你别在群里发了，像什么样子。

我看着那条消息，突然明白了。

妈妈这些年确实帮衬过不少亲戚，谁家盖房差钱，谁找工作托关系，她都乐意出头。

这些人情像一张网，把所有人都缠在一起，而我，就是那个试图撕破网的异类。

所以你们就都向着她?

我敲下这句话时，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就因为她有钱，能帮你们，所以她骗我、拿我的钱给别人，就是应该的?我就该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