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一个月给我300生活费

想起跟她要钱时的耻辱，我没有跟她开口，而是选择自己接绘画单子挣生活费。

可就在我辛辛苦苦画了好几个单子，好不容易攒够两千块的第二天，却被妈妈一分不剩地全部转走了。

1

我看着银行卡里那显示为零的余额，又抬头看了看店老板那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那股熟悉的窘迫感又一下子涌了上来。

我勉强对老板挤出一个笑，小声说道: 不好意思，您等一下……

店老板看我一个小姑娘，也不像要逃单的样子，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我抿着唇，攥紧衣角，垂下眼眸，默默拨通了那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喂?

妈妈……

我极力按下心中的委屈，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把我卡里的钱转走了?

对啊。

妈妈理所当然地应了声，随后，又严厉地逼问道: 我还没问你呢，这么多钱哪来的?不会是去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吧?我告诉你啊谢盼楠，你最好老实交代，让我知道你干那些不值钱的勾当，腿都给你打断

我听着电话那头毫不掩饰的羞辱，脸色白了一瞬，攥着衣角的手紧了又紧，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用比较平稳的声音回道: 我没有……那是我画画挣的……

真的假的啊?就你画那些破玩意还能挣钱?还能挣那么多?你可别蒙我啊。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不屑的声音。

面对着来自自己生身母亲明显的不信任与鄙夷，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可又硬生生被我憋了回去。我咬着牙，大声喊了出来: 是真的我都有付款截图跟聊天记录的

谢盼楠，你跟妈妈说话什么态度啊?说你两句就发脾气行吧行吧，真是女儿大了翅膀硬了，我不说了

眼看着妈妈要挂电话，我急忙开口阻拦。

妈你能把钱转回来给我吗?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呀?不是给你生活费了吗?

一听到这话，妈妈的声音明显拔高了度。

我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可我仍然倔强地对她说道: 这是我自己挣的钱，本来就是我的你不能拿

谢盼楠

果不其然，我这话一出口，妈妈便在电话那头发出了尖锐的咒骂声。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从小到大，你吃我的喝我的，花在你身上的钱数都数不清了这么多年，我问你要过一分钱吗?你还真以为我会要你那点钱啊?我就是怕你一个小孩子拿这么多钱不安全，我先替你保管着嘛你在学校管吃管住的，哪里用得到这么多钱?

若是换做以前，听到妈妈这样连珠炮似的数落，我肯定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

每次过年的压岁钱她都说替我保管着，等将来要用钱的时候再给我。

可在我初中时，问她要钱买一支唇膏，换来的却是她一个重重的巴掌。

我直到现在都记得，她扯着我的头发，在耳边咒骂着那些难听的话。

你才多大呀?就买这个东西?把自己化得跟个站街女一样要出去卖是不是?小小年纪就这么骚长大了是不是要去做妓女?只有妓女才天天化妆

那天，我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地澄清我不是妓女，我不是要出去卖，被逼得跪在地上不断跟她道歉，保证自己再也不买这些东西了，一直喊得嗓子都哑了，她才施舍似地放过了我。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跟她提哪怕一个关于压岁钱的字。

可现在……我想起我之前为了画单子而熬的几个大夜，牺牲掉与同学们的玩乐时间，跟单主反复确认细节，一次次修改……

凭什么……凭什么我辛苦工作的钱她也要一分不剩地拿走?

于是，我再次鼓起勇气，跟妈妈说道: 就是因为你给的生活费根本就不够我才自己挣钱的，我在外面吃饭没钱付，你把钱转给我。

2

一听这话，妈妈的火气顿时更大了。

我说怎么钱花得这么快呢天天去外面吃那种垃圾地沟油，又贵又不健康，多少钱够你吃啊?咱们家是亿万富翁啊?还好没有让你自己管钱就你这个花法，多少钱不都得被你花完了?以后你挣的钱都由我帮你保管这个月的钱花完了就花完了吧，你自己长个教训谁让你老是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一点都不心疼父母挣钱辛苦

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再打过去，她也没有接。

我呆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眼泪不知不觉就扑簌簌落了下来。

我很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丑态，可越是想控制，眼泪就流得越多，到了最后，我已蹲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店老板在旁边看了全过程，实在于心不忍，便上前安慰我，好了好了……这顿饭就当阿姨请你了，不哭了不哭了……回去跟你妈妈好好说嘛……你妈也是不想让你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嘛……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寝室。

一进门，舍友甘婧雪看到我红肿的双眼，赶忙关切地上前询问: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把事情经过都跟她说了。

甘婧雪听罢，深深皱起了眉头，她不好对我妈出言不逊，只好对我说道: 没事，盼盼，我记得你下个月生日就成年了吧?到时候你就可以去办自己的银行卡，不用再用你妈妈的银行卡了，她也就管不了你钱啦。

说着，她又拿出一袋油桃，对我说: 来盼盼，吃个桃子，我一个个挑的，可甜了

我点了点头，努力收住眼泪，对她笑了笑，刚拿起个桃子啃了口，却忽然发出一声痛呼，将嘴里的桃子全部吐了出来，随着果肉残渣一起吐到手心里的，还有半颗发黑的牙齿，以及点点血渍。

校医室里。

年轻的女校医检查完我的牙齿后直皱眉。

你两边大牙全都烂掉了，里面都蛀空了，露出牙肉了，你不疼吗?怎么拖到现在都没有去看呢?

什么?

甘婧雪听到这话，惊得瞪大了双眼，你两边牙齿都烂完了，那你怎么吃东西呢?你为什么没有去看牙呢?盼盼

面对着两人震惊的眼神，我只感到极度的羞耻与无助，那是因为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最不堪的伤痛被猝不及防、赤裸裸地呈现在了大众面前。

那股无处可逃的绝望与窘迫感又涌现了出来。

我再一次哭了。

泪水一颗颗砸在膝盖上，洇湿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我哽咽道: 我没有钱……

其实我的牙齿从高中时就开始坏掉了。

3

自小，母亲对我的要求就特别高，她也因此将我送入了一所以严格著称的学校。

那所高中实行军事化管理，对学生的要求严苛到近乎变态。

吃饭和洗澡的时间都只有半小时，午休是根本不存在的，吃完饭就得马上开始背单词、刷题，每星期都有数不尽的模拟考，但凡你的排名退步了一名，那迎接你的将会是老师在课堂上的公开羞辱，还会通知家长。

因为这样高压的教学氛围，学校里很多学生甚至放弃了洗澡的时间，一边吃饭一边背单词。

我也不例外。

我甚至放弃了刷牙的时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用来学习。

因为我的母亲比这所学校的管理者还要变态。

某次，我仅仅只是排名下降了两位，便被她从学校一路连拖带拽地打骂回家。

她叫我脱光衣服，用藤条狠狠抽打我的背部，一遍又一遍地问我: 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为什么退步了?是不是谈恋爱了?你怎么这么爱犯贱?我花钱送你来上学是叫你到学校来勾引男人的吗?

哪怕我一遍一遍哭喊着澄清，我说我没有在学校谈恋爱，她也仍然不放过我，打累了就用铁链把我锁在屋子外面，关上门，扔下一句话: 我不要你这种学习不好的笨小孩以后都不要叫我妈妈，也不要回家了，等会儿看哪个乞丐把你领走，你就跟着谁走呗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寒冷的晚上，我在门外哭得撕心裂肺，一次又一次拍着门，恳求她放我进去，我说我再也不会退步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甚至在门外给她磕头……她都无动于衷。

我们家是坐落在街边的自建房，对面就是大马路。夜风刺骨，我蜷缩在门外，泪流满面，凄惶无助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对我投来的目光有疑惑，有怜悯，有不怀好意……甚至有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流氓把我围起来，看着我调笑。

我当时害怕极了，拼命拍着门，直到手都拍得红肿不堪，我妈才骂骂咧咧地把我拽了进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得宛如一条丧家之犬般趴在地上的我，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用心学习了

从那以后，我发了疯般拼命学习，牺牲掉除吃饭上厕所外的一切时间，每天起床，牙也不刷，脸也不洗，就开始背单词。

而我的牙齿也是在那三年地狱般的生活中坏掉的。

但我根本不敢跟她讲。

这边牙齿坏掉了，就忍着，用另一边牙齿嚼；另一边牙齿也坏掉了，就用后面的智齿嚼，或者干脆只喝粥。

我知道，即使我跟她说我的牙齿坏了，迎接我的也只会是一顿不由分说的羞辱跟打骂。

4

听完我的讲述，甘婧雪跟校医都震惊了。

可能她们没有办法想象得到，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种母亲。

甘婧雪再也忍不住，在校医室里破口大骂。

这什么畜生啊?怎么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啊?

末了，她又心疼地搂住我，说: 盼盼，走我们去医院我出钱给你治牙

我一开始还有些抗拒，甘婧雪强硬地把我抱起来就往外走，嘟囔道: 你也真是的窝囊成这样你干她呀亲妈咋了?我在家连我亲妈都干呢

甘婧雪是东北独生女，身高一米七，长得高高壮壮的，留着像男生一样的短发。我实在挣不过她，只能万分感激又愧疚地再三保证，我以后一定会把看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