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踪-老人，报纸，扑克牌

小月是我们的小饭桌中最受欢迎的女生，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在一次捉迷藏中，她被人杀死了。

直到我从小学生变成了中学生，真凶却仍未落网。

为了亲手抓到他，我成为一名刑警。

可当我去翻阅当年的案卷时，却发现所有和案件相关的记录都被人为抹去了。

而且有人在暗中，百般阻挠我调查这桩陈年旧案。

我不明白……

一个老厂区的宿舍大院里，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遇害。

这桩案情并不复杂的谋杀案，为什么多年之后，仍有人在试图掩盖真相?

当年的那场捉迷藏背后，竟隐藏着更深重的罪恶……

1991 年的除夕夜，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一朵朵烟花划破了夜空。

布满烟花的天空下，一座老旧的筒子楼正在熊熊燃烧着，火场内外的哭喊声已被鞭炮声淹没了。

火场中的一名消防员大声喊道: 快来这有个孩子

经过消防员们的努力，这名十岁左右的男孩，被从大火笼罩的废墟中救了出来。

男孩已经昏迷，身上有多处烧伤，他是这期火灾中唯一的幸存者…… 

小白，你藏在哪了?快出来咱们不玩捉迷藏了跟我回去小白?你在里面么?

沈睿走进了面前的树林……

血红的夕阳下，一个女孩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像是睡着了一样，

鲜红的地毯上 ，洒落着一颗颗沾有血迹的玻璃弹珠……

一个男孩满手鲜血，对着沈睿大喊: 睿哥不是我不是我

…………

小白

沈睿大喊着，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同样的噩梦惊醒过多少次了。

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报纸已被汗水浸湿，他赶紧把报纸平铺到了桌上。

这是一张 1991 年的《文新日报》。虽已泛黄了，却被保存得很完整。

头版的显著位置刊登着一则新闻。

《问题少年意外纵火致全家惨死》 

XX 小区夜间因家中存放的烟花意外引燃引发了火灾，全家人只有一名少年逃出生天，目前少年无法正常交流，不排除是少年在屋中燃放烟花所致，据悉该少年一年前还曾涉嫌意外致死一名女童，未成年人的教育问题应该进一步得到社会的关注…………

沈睿时常会把这张报纸拿出来看看，他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曾经犯下的错。可想不到，昨天竟然握着报纸就睡着了……

这时，电话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沈睿的表妹任可可，同时，她也是沈睿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实习律师。

哥你快点啊，捐赠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我这就出发。

挂断电话后，沈睿小心地把报纸收了起来，之后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便从律师事务所出发，直奔文东市养老示范公寓。

他在这家养老公寓做志愿者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平时里只要没有工作，他总愿意来这里陪陪这些叔叔阿姨们。

今天是养老公寓的好日子，一位热心的企业家要出资，帮助养老公寓进行基础设施的硬件升级改造。

这一善举将极大地改善老人们的生活环境。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养老公寓的负责人王主任精心筹备了一场隆重的捐赠仪式。广场上早早就搭好了舞台，拉起了横幅，横幅上印着大大的一行字:

感谢木冉先生为公益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

舞台周围站满了老人和养老公寓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媒体的记者。

一个青年男子被人群围绕着从楼里走了出来，人群中不断有人凑上去和他握手，男人礼貌地朝众人微笑点头。

这时可可拉着沈睿走进了养老公寓的大门，她的目光迅速穿越人群定格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幸福的笑容不自觉地爬到了脸上。

此人正是今天捐赠仪式的主角，青年企业家木冉，也是可可的男朋友。木冉也看到了可可和沈睿，朝他们挥了挥手。

哥咱们往前点吧

可可拉着沈睿挤到了最前排。

掌声响起，木冉在掌声中优雅地走到了台中央。

王主任带着略显谄媚的微笑朝着木冉点了点头，随后郑重地举起了话筒。

大家安静啊，今天呢，很荣幸能请到木冉先生参加咱们的捐赠仪式，大家都知道，我们养老公寓除了受到政府的关爱和扶持，也一直有富有社会责任感的爱心人士…………

台下并没有多少人在听王主任的套话，而是三三两两的开始议论起了这位年轻的捐赠人。

这时，有四个老人刚从楼里走出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段鸿轩。

这位《文新日报》的前副主编，在离开工作岗位后，便选择了这里，作为自己养老的场所。他瞥了一眼台上滔滔不绝的王主任和旁边那位神采飞扬的青年才俊，脸上满是不屑。

老段: 哼，所有的资本家做公益啊，都是在给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赎罪呢，好家伙，让王主任快给说成菩萨了。

紧跟在老段后面的是 666 机械厂的退休工人付老五，他手里攥着一把瓜子，边嗑边附和着: 可不是么，资本家都是吸血鬼，偶尔出点血还不是应该的吗

你少说几句吧人家捐款还捐出不是了?

怼他的老者名叫林建国，和老付来自同一个厂子，退休前是车间主任，也是付老五的领导，如今他们虽同在一个养老公寓，但付老五还是很听他的话。

付老五立马住了嘴，专心嗑着自己的瓜子。

下面有请我们的青年才俊木冉先生，给大家说两句

掌声再次响起。

木冉接过话筒，向台下欠身施礼。

院长过誉了，我一直觉得关爱老人，是我们的传统美德，也是年轻一辈应尽的义务，能为各位长辈尽上一份绵薄之力，我深感荣幸…

可可指着台上正在发言的木冉对沈睿说。

哥，他就是木冉，怎么样?人不错吧。

台上的男人身高约有 180 公分，五官清秀，看起来和沈睿年纪相仿，但举手投足间却透露着一种老练。

确实年轻有为，眼光不错啊你

那还用说可可得意的笑了。

而此时在不远处，那位叫做林建国的老人正在默默注视着他们，口中喃喃道:小月要是还活着，也和可可差不多大了吧……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悄悄滑落。

仪式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老人们在护工的指引下，有序地回到了室内。

木冉刚走下舞台，可可就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搂住了木冉的胳膊，王主任识趣的赶紧走开。

可可满脸骄傲地对沈睿说: 哥，给你介绍下，他就是我男朋友木冉。

沈睿伸出手:幸会，木先生，我是可可的表哥沈睿。

木冉礼貌地和沈睿握了手: 您好，沈律师，一直听可可提起您，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沈睿: 惭愧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早该抽时间跟你见面的。木先生不仅年轻有为，还热心公益，实在令人钦佩啊。

木冉摆摆手: 沈律师，咱们自己人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吧，也别木总木总的啦，叫我木冉就好，听可可说你比我年长几岁，我就随着可可叫你睿哥吧。

那声睿哥，让沈睿心中的某个角落抽痛了一下……

沈睿忙挤出一个笑容掩饰了过去。

可可接过话茬: 我哥在这家养老公寓做志愿者已经好几年了，基本上每个周末他都会过来帮忙。

木冉: 睿哥能坚持这么久，实在是难得啊，换了是我估计一个月都坚持不下来。

沈睿: 哪里哪里，那是你太忙了，说起来你对咱们公寓的帮助才大呢，我真得替这些老人们谢谢你。

木冉: 能有机会帮助这些叔叔阿姨是我的荣幸，毕竟我能有今天，一路上少不了他们这一辈人的帮助，如今我有能力了，自然应该尽力回报他们。

沈睿忽然感觉木冉握住自己的手一瞬间紧了一下。

可可在边上乐出了声。

噗……你们俩，这对白……就跟采访似的……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吧。顺便我带木总视察一下他捐助的这所养老公寓。

可可拉着木冉就往楼里走。

沈睿苦笑着摇摇头。

有了男朋友，表哥就不值钱喽。

进了主楼，王主任再次热情地迎了上来，非要亲自带木冉参观。无奈，可可只好让出了木总专属导游的位置。

那我去帮我哥干活了啊，一会儿见。

说完可可蹦蹦跳跳的跟上了沈睿，加入了志愿者的行列。

她和沈睿的任务是把水果分发给住在二层老人们。

林建国和付老五都住在这一层，作为 666 厂区的子弟，可可和沈睿与他们可是老相识了。

可发水果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俩人都没在自己屋里。完成所有分发工作后，兄妹两人来到了活动室。

果然林建国，老段和付老五都在这打牌呢，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新面孔，沈睿看着那位老先生十分眼熟。

林建国: 沈睿啊，你看看，还认得他么?

沈睿: 哦您是……陈伯?

那老者点点头: 行，好小子，还记得我呢。

陈伯名叫陈明翔，和林建国，付老五一样，他也是 666 机械厂的退休职工。

不过他因为身体的关系，很早就办了病退。后来为了贴补家用，陈伯在厂区宿舍大院里办起了小饭桌，这一下可帮了厂里职工的大忙，不仅解决了孩子们的伙食问题，还能在放学后，帮没下班的家长们看看孩子，给很多双职工家庭解了后顾之忧。

包括沈睿和可可在内，当年 666 厂的很多职工子弟，都是吃着陈伯的饭长大的。此刻能在这里重逢，沈睿很是兴奋。

 陈伯，您怎么也……到这来了

陈伯看着沈睿也是格外高兴

我啊，一个人闷得慌，这不是找这几个老家伙作伴来了么

好啊，太好了，哦，对了陈伯，我听说小华姐出国留学去了，她挺好的吧?

沈睿口中的小华是陈伯的独生女儿，在国外读书已经有几年了。

听到沈睿的话，陈伯脸上的笑容短暂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

是啊，丫头挺有出息的，挺好的……

这时，陈伯注意到了跟在沈睿身后的可可。

陈伯: 哎呦，可可也都这么大了啊

看您说的，都多少年了，我还不长大啊。

看着陈伯熟悉的脸，可可心情有些复杂。

与陈伯的意外重逢，让可可又不禁回想起了童年时期在小饭桌度过的那段日子。

然而她已经很久没有敢去回想起那段时光了。

因为当年的快乐的小饭桌生活，却有着一段噩梦般的结尾……

这时，沈睿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后他对可可说: 东湖那边还有些收尾工作没做完，我得临时出个差，就先走了。替我跟木冉问好。

接着沈睿对牌桌上的四位老人说: 叔叔们，你们接着打，我先撤了，这周我要出差，得下周再来看你们啦。

付老五那你记得给我们带点特产啥的啊。

林建国: 你啊，真是为老不尊

沈睿笑了笑: 放心吧，一定给你们买好吃的回来。

离开养老公寓后，沈睿直奔机场。

当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他在这座养老公寓里，最后一次见到这四位老人了……

深夜里，东湖市郊静谧的海滩空无一人。

只有海浪声由远而近，一层层翻卷着拍打在沙滩上，和沙砾摩擦出沙沙声响。

远处的海平面上，偶尔经过的渔船闪烁着红灯，为空旷的海面增添了几分诡异。

一位老人正赤着脚，站在被海水打湿的沙滩上。

老人的身体在海风中微微颤抖，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遗书二字。

老人双眼无神地盯着海的深处，语带哽咽道: 老林，老付，老陈……你们等等我……我这就来了。

信纸从他手中滑落，飘落在沙滩上。

老人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阑珊的灯火。

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说罢，便朝海的深处缓缓走去。

此时远处的黑暗中，一个身影正在默默地注视着海边。

他目送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海中。

天亮了，海岸边拉起了警戒线，周围停着警车和救护车。

看热闹的人群在警戒线外聚集得越来越多，人们纷纷踮起脚尖，拼命地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具老人的尸体躺在岸上，全身已被海水浸泡得发白。

张斌用白布将尸体盖上，随即站起身，缓步走向海边。

实习刑警李成紧跟在张斌身后，向他汇报着调查进度。

张队，死者名叫段鸿轩，66 岁，曾是《文新日报》的副主编，后因多次进行失实报道被停职，生前几年一直住在文东市养老示范公寓，四天前突然从公寓离开，搬到了市郊海边的一处房屋内，今早被过路的渔民在岸边发现。死因为溺亡，身上并未发现外伤，从监控画面看死者疑似自杀，自杀原因……就写在遗书里。

张斌看着手里老段的遗书喃喃道: 身患绝症……儿子不孝，嗜赌成性把自己的棺材本都给输了……还有……想去找老朋友们团聚?

遗书的内容大概就是这些，看完后张斌把遗书交给了小李。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

欸小李，有火吗?

小李: 张队，现在是工作时间，按规定……不许抽烟吧……

张斌朝着小李的帽檐用力拍了一下。

特么用你告诉我，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碎叨啊

小李把自己的帽子从头上拔了出来，不敢再说话。

抽完一支烟后，张斌转头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小李在车外蒙住了。

张斌不耐烦地把车窗摇下: 你开车

哦

小李这才慌手慌脚地坐上了驾驶位。

他察觉到了张斌的反常，试探着问道: 张队，这个死者，您认得啊?

嗯认得。

那他……是不是也和您一直查的那个，『捉迷藏』的案子有关啊?

张斌沉默了良久，吐出了几个字。

还不知道……

一整天高负荷的工作，让沈睿很疲惫。

根据以往经验，如果回到酒店他倒头就睡的话，做噩梦的概率更大，第二天的工作状态必定大打折扣。

这种情况下他一般都会选择泡个热水澡，再来一瓶啤酒来让自己松弛下来后再睡。

刚从浴室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从冰箱里拿出了啤酒，一口啤酒下肚顿时神清气爽。他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想看看晚间新闻。

此时，新闻主播正播报着一起案件:

昨日凌晨被发现的老人尸体，现已确认身份，死者段某，本市人，年龄 66 岁，生前曾任文新日报副主编，据初步了解，老人很可能是因为长期的孤独和空虚才选择轻生，目前警方还在做进一步的调查……

文新日报副主编……段某……

沈睿在脑中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新闻，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他几步蹿到了床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拨通了养老公寓办公室的电话。

在电话中，王主任证实了老段的死讯。

到底发生什么了?老段怎么会自杀?

沈睿立刻又拨了林建国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连打了数遍都是同样的回音。

沈睿立刻取消了后续所有的工作安排，订了最早一班的飞机，次日早上就回了文东市。

出了机场，沈睿打车直奔养老公寓。

王主任刚在办公桌前坐定，沈睿就冲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王主任，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一声?

沈睿啊……你别着急，唉……这几天公安局的人天天往养老公寓跑，我实在是顾不过来。院里的老人们也都吓到了，我还得安抚大家的情绪，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那林叔呢?我打电话打不通

老林啊……他在老段出事的前一天就办手续离开公寓了，老付和老陈也一起走了。

沈睿大惊。

啊?都走了?为什么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没说，可能是找到新的养老院了吧。

说着，王主任打开电脑，调出了相关记录。

你看。都是按正规流程办的手续。

沈睿根本没心思去看什么手续，继续问道: 一个自杀了，三个突然一起离院，这也太奇怪了吧?这些情况你和警察说了么?

王院长一脸委屈: 说了啊，都说啦……哎呦，我这已经够乱的了，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沈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稳定了一下情绪。

那……他们离开前，您有没有什么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欸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几封信就挺奇怪的

信?什么信?

王主任: 他们四个啊，几天前不约而同地都收到过信件，现在写信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所以我才有印象。

沈睿: 信里都说的什么?

王主任: 那我哪知道去啊我还能拆别人的信看啊

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没等王主任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三名警察走了进来，中间的一人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旁边的两人，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另一个岁数至少 40 开外了。

王主任看到三人连连苦笑。

张大队长你们怎么又来了，您要是再多来几次，我这公寓里的老人没毛病都得被您吓出点毛病了……

沈睿看着中间的警察有些诧异，而对方似乎也是同样的反应。

张斌?

沈睿?

沈睿和张斌的上一次见面已是五年前了，那会儿张斌还在 666 厂区的警务站工作。

同为 666 机械厂子弟出身的张斌比沈睿大一岁，他们当年是同在陈伯的小饭桌上吃饭的发小儿。

近几年沈睿一直在文东市发展，也就渐渐和张斌疏于联系了。

久别重逢的两人来到了养老公寓附近的一家小饭馆。

他们点的烤串，很快就端了上来。

沈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啤酒，他要给张斌倒的时候，张斌用手拦住了。

现在还在工作时间呢，下回下回。

沈睿点点头: 哦，理解。不愧是刑警队长啦，确实稳重多啦。

张斌: 我用你夸我啦，沈大律师

沈睿: 打住啊，互相恭维那一套咱俩就免了吧，跟你我也就不兜圈子，老段的案子你怎么看?以我的了解，老段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张斌: 老段的案子……欸?不对啊，要问也应该是我先问啊

沈睿拍了下自己的头。

对对对，草率了，你问，你问。

张斌: 那……死者生前和你的关系如何?

挺熟的，我基本上每周都会去做义工，和公寓的老人都有交流……特别是林叔，陈伯他们，毕竟从小就认识啊，老段经常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也就熟了。

张斌: 那……在他死前，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沈睿摇摇头: 上周我出差之前，他们都还好好的呢，什么迹象都没有。我也是昨天在电视新闻上看见老段的消息，才赶回来的，对了当时我还给林叔打了电话，但一直打不通，你有林叔他们的消息么?

张斌: 林叔，陈伯和付老五，我们都已经联系上了，他们都很安全。

沈睿: 那他们为什么离开养老公寓呢?

张斌: 你先别着急，我问你，你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沈睿: 就是四天前，上周六。

张斌皱眉想了想: 上周六……那就是 4 月 16 号。那天死者和其他三人晚上都没有回养老公寓过夜。

沈睿: 什么?

张斌: 我们查了这段时间的监控，4 月 16 号那天，他们四个早上出去后，一整天都没回来。直到第二天下午，老段先回了养老公寓，差不多是在晚饭前后。王主任说，他回来以后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自己办手续离开了公寓。而 18 号的早上，陈伯，林叔和老付一起回来了，和老段差不多，回来就办了退房手续，我问了几个护工，说那三个老爷子当时啥也没说，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沈睿: 这太奇怪了，他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事儿，肯定和老段的自杀有关

张斌: 目前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老段的自杀并没有可疑之处，不过我跟你想得一样，这四个人身上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说起来，他们……倒是有个共同之处。

沈睿: 666 机械厂?

张斌点了点头: 对死者老段虽然不是厂里的工人，但是当初他做记者的时候曾经来厂区采访过。

沈睿用手拍了一下桌子: 我知道了，就是那条报道火灾的新闻

张斌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对我觉得这次的案子说不定……和 18 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张斌突如其来地提到了十年前，让沈睿有些惊讶。

你……还在查么?

从没断过张斌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中却露出了些许悲伤。

沈睿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

短暂的沉默后，沈睿说: 哦对了，你刚说联系上了林叔他们，现在他们人在哪儿?

张斌: 本来呢，不能跟你说太多，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告诉你也无所谓，他们仨都离开了文东市，各自到了不同的城市生活。我们去询问的时候，他们非常不配合，但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沈睿缓缓点了点头，突然他抬头问道: 已经结案了??

张斌: 对，我也很奇怪。

那……老段的死就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么?

张斌: 海边有摄像头拍摄到了他自杀的全过程，身上没有外伤，留下的遗书也确实是他的笔迹。遗书里说是自己本就已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他好赌的儿子又把他的板材本都输光了，听起来，动机也是成立的……说到他儿子，还有个奇怪的地方，老段的儿子在几天前曾收到过一笔境外汇过来的巨额款项，他用这笔钱还了之前欠的所有赌债。不过剩下的钱，很快就被他输在了一个境外线上赌场里。我认为这笔钱的出现和老段的死肯定有所联系，不过目前并没有找到相关证据，只能怀疑他儿子是参与了境外赌博集团的洗钱行为。

沈睿沉吟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欸对了，信刚才王院长跟我提过……他们四个最近都收到过信。

张斌: 我知道你说的信，我们在确实在死者住处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没有寄件地址，也没有邮票，内容很奇怪……不知所云，此外信上还有一串符号。

沈睿: 能让我看看么?

张斌犹豫了一下，掐灭了手里的烟，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封信的内容。

你看看吧，看能不能想到什么。

沈睿仔细端详起照片来。

一整张信纸上只写了一段文字。

段先生您好:

青春的赌注可能不值得，但是该拼还是要拼的，大不了用一生去偿还也就是了，不过现在，也许有个机会可以改变那已经变得不幸的命运。

您的债务主理人

下面还有一串符号:

□♦6♥7♣4♥5♣4♦6♥10 北♥4♣4♠8♣5♠A♣A♥A♣10

张斌: 怎么样?有头绪么?

沈睿摇摇头。

确实……看不明白这话的意义，不过这些符号……我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出处。我可以先抄下来么?

张斌点点头。

沈睿把这串符号记到了本子上。

张斌: 想到什么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沈睿: 好另外……林叔他们收到的信你看过么?

张斌: 林叔，付老五，和陈伯我都问过了，他们都承认收到过信，但口径出奇地一致，都说早就扔了，问他们信的内容，也都说记不起来了。我把老段的这封信也给他们都看了，无一例外都说看不懂。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隐瞒什么，但我又没有权限去查他们……哦，对了，老段家里还有一张比较让我在意的报纸。

沈睿: 什么样的报纸?

张斌: 死者生前有看报的习惯，家里有不少旧报纸，但只有这一张被揉得特别厉害，有些地方已经被撕破了，而且，它是单独被扔在地上的。

张斌说着又掏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张被揉皱的《文新日报》，日期是在老段自杀的前一天。

报纸头版头条是:

市长冯勉亲临我市精神病院指导工作

这时，张斌的手机响了。

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张斌收起照片站了起来。

有线索随时跟我联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回一定喝点，我请。

沈睿愣愣地看着张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十一岁的张斌大声喊着: 我们去玩捉迷藏吧

别张斌不要玩捉迷藏

突然，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凌乱的画面交叠出现……

躺在血泊中的少女……

散落在血色中的玻璃珠……

少年绝望离去的背影……

烟花环绕中的火海……

在火海中哭喊的少年……

所有画面最终扭曲凝聚到了一起

……

沈睿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他发现，原来自己趴在事务所的办公桌上睡着了。

本来在心理医生和药物的帮助下，最近沈睿的噩梦症状有了一些缓解，而这几天，因为老段的事，沈睿的噩梦又变得频繁了起来，甚至白天也会出现。

沈睿去洗手间擦了把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来时，他的表妹任可可，手里拿着一个快递包裹，刚刚走进事务所。

任可可比沈睿小四岁，今年 26 岁了，但她的娃娃脸却总能让别人以为，她是个还没参加高考的中学生。

可爱的外表之下，可可实际上是个很要强，很独立的女孩子。她去年刚通过了司法考试，目前是一名实习律师，在沈睿的事务所里做助理。

可可: 哥你怎么睡眼惺忪的?刚睡醒?

沈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对了，东湖那边的案子怎么样，收尾工作还顺利吧。

可可: 还好，只是人家甲方还特别给你准备了答谢会，结果你临时跑了回来，这不是……

可可摇了摇手中的包裹。

这是客户本来打算当面送给你的礼物，刚给快递过来了。

可可用裁纸刀打开了快递纸箱，里面的东西用一层层的报纸包得很严实。

可可: 包得还挺厚，这一层层的。

礼物是一个玛瑙做的雕刻摆件，东西还算得上精美。可可把拆开的报纸随手扔到了纸篓中。

沈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其中一张报纸上的大标题:

市长冯勉亲临我市精神病院指导工作

沈睿赶紧走过去，把那张报从纸篓中捡了出来。

可可: 哥，那报纸怎么了?

沈睿没有回答，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报纸。

没错，这正是张斌给他看的那张《文新日报》。

是在老段住处发现的，被单独扔在地上，而且被揉皱的那一张。

这张报纸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初看之下，沈睿总觉得这张报纸上有种莫名不和谐的感觉。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张斌发给他的报纸图片，和手里的报纸仔细进行着对比。

可可看到沈睿的反应，好奇地凑了过来。

沈睿的眼珠反复快速转动着，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报纸右下角的一则简短的报道上，他终于找到了不和谐的源头。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张斌的电话。

张斌刚刚接手了一个新的案子，这是一起人为纵火案，着火的是东湖市里的一栋青年公寓，犯人已被抓获。

此刻，他正在和几个警员分析案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沈睿打过来的。

张斌: 喂?

沈睿: 张斌那张报纸……那张报纸有问题

你等我一下。

张斌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好，你说吧，报纸怎么了?

沈睿: 你看一下那张报纸第一版最下面右侧的信息栏，就是破损的那部分，原本写的是什么，我在图片里看不太清。

张斌: 你稍等，我去看看实物，一会儿给你打回去。

大约十分钟后张斌的电话打了过来，沈睿第一时间接通了。

沈睿: 查到了么?

张斌: 查到了，报纸破损得确实很严重，只能依稀看到，嗯……三名老人发现时已然没有了呼吸……据什么……可能遭遇巨额债务……什么都签订了器官……什么……谨防悲剧再次发生……哎呀，破的部分得实在是太多了，你说的是这一段吧?

沈睿: 对，就是这一段。

张斌: 你说有问题是指什么?是这则消息么?如果需要的，话回头我可以去报社拿一份没有破损的。

沈睿: 不用了，因为我现在手里就有一张同样的报纸，而在你刚刚说那则消息的位置，刊登的却是一则征婚启事

张斌: 你说什么??

小李举着一张报纸跑了过来。

张队，这就是那天的《文新日报》。

张斌接过报纸，果然找到了沈睿说的那则征婚启事。

所以……那则消息是假的是为了让老段看到而特意伪造的

张斌快步走到桌旁，拿起了那张作为证物的被揉皱的报纸递给了小李。

小李，马上把这个送去技术科。

小李一脸蒙: 技术科?

张斌: 这张报纸是伪造的，从纸张到油墨都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复原之前上面的字。

哦，明白了。

小李拿着报纸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张斌给沈睿发了条信息:

报纸确实是伪造的，我先去汇报，回聊。

发完信息后，张斌拿着手里的报纸，大步奔向了局长办公室。

张斌急匆匆地走进了局长办公室，将手中的报纸摊开在了办公桌上。

师父，您看。

东湖市公安局局长马军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报纸。

张斌: 师父，在段鸿轩家中发现的那张报纸是伪造的，他的死很可能和那张报纸有关，我已经让小李送去技术科了，您看，这里原本刊登的是……

张斌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警局不要叫我师父。马军用平静的语气打断了张斌。

张斌: 哦……我忘了，那个马局您看……

马局再次打断了他: 张斌，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张斌: 师父，不是马局，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啊，老段突然离开养老公寓，还有他儿子的不明来源资金，还有……

证据呢?马军再次打断了张斌的话。

张斌用手拍了下桌上的报纸: 这不就是证据嘛

证据??这能叫证据么?马军的语气终于不再平静。

监控视频拍得清清楚楚，遗书鉴定也没有问题，就凭那张破报纸?你有办法证明这和死者的自杀的动机有关系么?我们的精力本就不富裕，你打算放着手头其他案子不管，去盲目地追查这捕风捉影的线索?就算你查到了，有个人确实伪造了一张报纸，就凭这个恶作剧一样的行为，你有权利抓他么?

张斌: 不是师父那这案子咱们就不往下查了?

马军: 张斌你记住你是个警察，不要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张斌: 师父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和 18 年前……

张斌我再说一遍，这案子已经结了，还有……不要什么事都往十年前去联系

马军这一声怒喝，外边的警员们都听了个清楚，大家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张斌不敢再多言，他的目光从马局的脸上落到了桌面，但是呼吸依然粗重。

马军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对了，你手头那个纵火案现在有什么进展了么?

张斌收敛起情绪，尽量平静地说: 那个……嫌疑人已经认罪了。

动机呢?

没有明确动机，嫌疑人是个流浪汉，没有亲人也没有社会关系。刚刚他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话都说不太明白。

这就完了?

就是个精神病犯病了，这还能有什么啊?

马军皱眉道: 我记得他是案发一天前刚从市精神病院出院的吧?就他那个状态是怎么出的院?而且时间也赶得太巧了吧

张斌: 医院方面说他是按正常流程经过了健康评估后才出的院。

马军: 正常流程?话都说不明白就出院了，你跟我说是正常流程这不是疑点?你放着疑点不去查，非要在这儿纠结已经结了的案子?

张斌垂头丧气地从局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办公室里的警员们都好奇地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都没事做了么

张斌怒气冲冲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小李

小李赶紧跑了过去。

张……张队，您说。

把那纵火犯的精神鉴定结果给我拿来。

哦好

张队，你再给人孩子吓着怎么了你这是?

说话的人叫赵广泉，他的资历比张斌老得多，听说他当年和冯勉副市长是同一批的警校学员，和他同届的警察早都各自升迁到了领导岗位，只有他十几年如一日地守在基层，现在仍是个普通的刑警。但也正因此，张斌对他额外多了一份尊重。

我没事

被他这么一说，张斌反倒冷静了不少。

小李小心翼翼地把一叠材料递给了张斌。

张斌拿过资料仔细翻阅，发现确实所有流程都是正规的，看不出什么毛病。

走，跟我去一趟精神病院。

张斌抓起外套大步往外走去，心中仍未释怀。

嘴中喃喃道: 师父以前不是这样的……

晚上七点钟，沈睿律师事务所内只剩下可可和沈睿两人了。

此时电视新闻上正在报道着前天发生的公寓纵火案的后续报道。

一周前发生的纵火案，目前疑犯已落网，据警方给出的消息该男子存在精神疾病，目前正在做进一步评估，民众要求严惩凶手的呼声很大，相信法律的审判能给惨死火场的所有人一个交代另外，火势能扩展得如此迅速还有一个原因，该公寓中一名男子违规在室内存放了大量烟花，烟花被引燃后加剧了火势的蔓延，对此该男子需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不过这名男子目前处于失踪状态，望广大市民能积极提供线索。下面我们采访一下附近的居民……

可可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表情有些复杂。

沈睿走了过来，拍了拍可可的肩膀。

你今天怎么这么敬业，没去找你的木冉王子啊。

可可: 他今天受邀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了，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就没去。可可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可可: 烟花……火灾……

沈睿轻抚了一下可可的后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可转过头看向沈睿: 哥，你说，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沈睿摸了摸可可的头: 他命大，肯定没事。

两人盯着电视，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沈睿又来到了养老公寓，和王主任打过招呼后，他来到了之前林建国住的房间。

林建国的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些衣物和几样贴身的东西，很多个人物品仍被留在房间内，沈睿想试着从中找到些许线索。

他把书架上的书逐一拿了下来。

忽然，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不知从哪本书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沈睿俯身捡起了照片。

那是一张合影，照片上是陈伯和当年参加小饭桌孩子们的，那里面也有他自己。

一瞬间，沈睿的思绪就被这张照片带回到了当年。

一群小孩乌泱泱地挤在一间并不宽敞的老屋中，欢闹声溢满了房间。

那时沈睿 10 岁，可可 6 岁。

陈伯招呼孩子们站好，让大家一起看着镜头。可可站在沈睿的左边，可可的左边站着另一个女孩，她叫小月，比可可大两岁，小月长得很漂亮，五官看起来颇有些混血儿的感觉。

沈睿的右边站着一个比他矮了不少的男孩，男孩低着头，同时用手紧紧拉着沈睿的袖子。

陈伯喊道: 白崇，抬头啊。

沈睿拍了拍男孩的脑袋: 小白，看镜头，对，跟我说，茄子

白崇这才抬起了头，怯生生地说了声: 茄子……

咔嚓

摄影师按下快门，定格下了孩子们的笑容。

沈睿盯着手里的照片，各种回忆慢慢涌了上来。

美好的，恐惧的交织在了一起。

他不敢再看了，小心地把照片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时，沈睿注意到书架上除了书还叠放着几副扑克牌。

林建国和老段他们打麻将时，常用扑克牌来当作筹码。而如今这四个老牌友却已不能再聚首了，沈睿不禁悲从中来。

他随手拿起一副扑克牌，把牌抽出来一张张地看着，脑海中浮现出四个老人打牌时互相斗嘴，其乐融融的场景。

忽然，他注意到手里的扑克牌，每一张上面都用笔写着一组字母。

这些莫非是……

夜已经深了，沈睿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沈睿的办公桌上铺满了扑克牌，所有扑克牌上的字母已被他誊抄到了纸上，参照着从张斌那里抄下来的那串符号，沈睿反复排列着这些字母。

就在他潜心钻研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任可可走了进来。

哥，你还没走呢?

欸?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份文件忘了拿了，哟，大半夜的，你自己在这玩扑克呢?

沈睿看着桌上的扑克牌叹了声气: 这些是从林叔那拿回来的，我觉得上面这些字母，可能和张斌给我的那串符号有关……

可可走到了沈睿的办公桌旁，把扑克牌逐张拿起来看了看。

哥，这牌上写的是应该是拼音字母吧，黑桃的 A 到 10 再加上红桃的 A 到 K，一共是 23 张，分别对应 23 个声母，而梅花的 A 到 10 加上方片的 A 到 k，外加一张小王一共是 24 张，对应 24 个韵母。

可可这么快就找到了扑克牌的规律，让沈睿有些惊讶。

他点点头说: 对，我听林护士说过，这应该是老段带着他们学拼音的时候，自制的拼音卡片……

一个月前的养老公寓里，老段和其他三个老人正在阅览室里闲聊。

老段: 我说你们仨啊，真是不思进取，你看那老方头十多了，人家还学会聊 QQ 了，你们怎么就不能接受一下新鲜事物呢?

陈伯: 唉，主要是不会那个拼音打字啊，这跟我小时候学的不一样。

林建国: 是啊，这岁数啦，哪还学得会啊

老段: 活到老学到老，怎么就学不会了，还是懒。

付老五: 我倒不懒，你教我啊?

老段: 嘿，我教就我教，咱们这么着，从今天开始，为期一个月，谁要是学不会啊，就退出牌友会，我把老方头拉进来替他。

林建国: 行，那咱们就试试吧。

老段: 放心，包教包会，欸，林护士，咱们这儿有没有空白的卡片啊，给我们找点。

林护士: 哟，那可没有。

陈伯: 没事，咱们不是有扑克牌么，一样使。

很快，用扑克牌制作的拼音识字卡片就诞生了……

可可指着本子上的那串符号问道: 哥，这串符号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应该是林叔他们几个之间交流用的暗语，我之前就看到过，他们几个经常会把类似的符号写在纸条上来回传着玩，应该就是用这些拼音所对应的扑克牌设计的暗号。

可可仔细看了看那串符号。

□♦6♥7♣4♥5♣4♦6♥10 北♥4♣4♠8♣5♠A♣A♥A♣10

她把上面的对应的扑克牌替换成了牌上写的拼音字母。

方块…an sh i d i an……北…。ng x i L u b a h a。，这是……什么十点，什么西路号?哥那这个正方形和『北』又是什么意思啊?

沈睿: 我也没想明白，不过我记得之前他们传的纸条里就有这些东西南北之类的符号。

可可: 东南西北?会不会是麻将啊……那这个北就是北风呗，那……这个方块就是……白板喽哥我明白了这些就是扑克的补充啊

沈睿: 补充?

可可: 你看，这串符号里用到的扑克牌就只有 A 到 10，没有 JQK，你好好想想，他们之前传递的密码是不是也没有 JQK?

沈睿回忆了一下。

欸好像真是，只有数字没有字母。

可可: 那就对了，只有数字的话那黑桃红桃加在一起就只有 20 个，就少了三个声母，这里他们就用中发白代替了原来的红桃 JQK，而韵母也是一样，少了四个，他们就用东西南北风代替了原来的方片 JQK 外加小王

沈睿: 哦对对对

沈睿立刻用刚刚可可说的规则把对应的字母写了出来，这一次，信息完整了。

W an Sh i D i an Ch 。ng X i L u B a H a。

可可: 晚，十，点……崇……崇夕路号?

沈睿: 崇夕路号?之前我们还去过啊，你记得么?

可可: 记得，那是一小片空置的别墅区，我记得叫……哦，叫御景华章后来听说是开发商出事了，项目一直无人接手，早就荒废了，里面的草都长到一人多高了，好多房子的窗户都碎了，现在只留了值班巡查的保安。

对对，就是那儿

沈睿马上拨通了张斌的电话，张斌你听我说，我发现了一个地址……什么?就这么算了?好吧……我知道了……见面说。

沈睿挂断了电话，神情有些沮丧。

可可: 怎么了哥?

沈睿: 张斌说案子已经结了，他已经无权再查了

可可: 啊?结案了，这么快?这些暗号之类的他们都查过了?

沈睿: 不知道，他说一会儿过来找我，等他来了再说吧。

很快，张斌便抵达了沈睿的事务所。

显然他对于这次的仓促结案也是心有不甘。

一进门张斌就直入主题: 你刚才说查到了一个地址，详细跟我说说。

沈睿把刚刚和可可发现的信息告诉了张斌。

张斌点点头: 明天我就去那儿看看。

沈睿: 我跟你一起去。

你就别去了吧，我是去查案。

哼这案子都结了，就别跟我耍官腔了，你去了也不能是以查案的名义啊，再说了……对当年的那件事念念不忘的，可不是只有你啊。

张斌看着沈睿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吧，明天一早，就在你这儿集合。

可可举起了手。

张斌哥，我也要去

沈睿: 你就先别去了，人太多反而不方便，而且你还得留下来帮我看家呢。

可可嘟起了嘴，有些失落。

好吧那你回来得告诉我查到了什么。

沈睿拍拍她的头: 那肯定的，我还得指着你这个大侦探呢

当天晚上沈睿就睡在了办公室，为了加速入眠他又喝了一罐啤酒，但睡意却是伴随着他熟悉的噩梦一起来的……

血红的夕阳下，小月躺在血泊之中，像睡着了一样。

鲜红的地面上，撒满了沾血的玻璃弹珠，每一颗玻璃珠上面都映照出小月的脸。

玻璃珠变得越来越多，沈睿不断地把它们捡起来，但是怎么也捡不完……

沈睿从噩梦中惊醒，汗水已浸透了衣服，他看了看表，刚刚凌晨四点钟。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他索性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去晨跑，好让自己平静一些。

沈睿围着附近的街道跑了一圈后，天色才渐渐亮了，街对面的早点摊已经支了起来，摊主正在架锅生火。

沈睿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吃过早点了，今天正好重温一下久违的早点味道。

他走到早点摊旁，看了看立在那里的价目表。

老板，给我一碗豆浆，两个油条。

哟，您来得太早了，我这锅里的油还没热呢。

不急，我等着。说着便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这时，有个人在沈睿旁边的凳子上也坐了下来，沈睿之前完全没发现有人靠近，吓了一跳。

那人开口道: 我大老远就看着像你。

正是张斌，今天他穿了一身便装。

沈睿: 你怎么来这么早?

张斌: 早点去呗，路上人少，省得横生枝节。我这本来打算先吃口饭再给你打电话叫你起床的，想不到你也起这么早。

心里有事，睡不踏实。

嗯懂

两人一起吃完了早点后，张斌开车带着沈睿直奔他们的目的地——崇夕路号。

驶出市区后大概 10 公里，车子进入了一片荒废的别墅区，从路边茂盛的野草能看出来这里已经荒凉了许久了。

别墅区的正门建得很是高大，欧式的建筑风格也颇为考究，只是年久失修下，到处都破破烂烂的。

不过反倒散发出了一种豪华的破败感，让人感觉像是到了某座遗迹一般，门上方原来写有御景华章的牌子也只剩下了御景二字了。

张斌把车停到了路边，两人下了车一起走到大门口。

门口的值班室里一名保安正低头专心玩着手机。

张斌走到值班室门口，用手敲了敲窗户。

师傅

保安被吓了一跳，一脸不悦地抬起头问道: 什么事啊?

张斌: 您好，想跟您打听点事。

说他的语气很不耐烦。

张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您来一颗。

保安摆摆手: 我们工作期间不让抽烟。

张斌把烟装回烟盒，把整盒烟递了过去。

那您先留着，方便的时候再抽。

保安接过烟盒，脸上有了些笑模样，语气也缓和多了。

你要问什么事?

张斌: 我看咱们这地方挺荒的啊，现在里面现在还有人住么?

保安: 没有，这里面现在只有这值班室和路灯通电，里面水电都没有，没法住人。

张斌: 哦，那您在这儿值班就是防止有外人往里进吧。

保安: 对，经常有那小年轻的翻墙进去探险, 其实我们也看不过来，只能是发现了就往外轰，不过反正里面啥也没有，倒也不怕丢东西。

张斌: 欸……那前一阵是不是有几个老头进去过啊?

保安脸色一下变了, 他隔着窗户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斌，又探头看了看张斌身后的沈睿。

你们……是……什么人啊?

他的语气明显戒备了起来。

张斌对沈睿使了个眼色, 小声道: 看来就是这儿了

沈睿立刻会意，故作严肃地看了保安一眼，随后大声对张斌说: 看来这里就是事发现场了，那就走流程吧?

保安脸上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你……你们……是……是警察?

沈睿: 您别紧张，我们不是警察。我是咱们安保公司请的法律顾问。

他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张斌接着说道: 大约一周前，在这里曾发生过一些事情, 看您的反应，当时的情况您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保安: 那几个老头……出事了?

张斌: 这个……我不方便细说, 不过可以告诉您……他们之中有人死了。

保安: 啊?出人命啦?

张斌: 所以……我们需要了解一些具体情况，希望您能配合。

保安: 这……我……哎呦, 造孽啊

张斌: 您先别慌，我们到这里就是来解决问题的。这也是为了给咱们安保公司减少麻烦, 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跟您问清楚。

保安从值班室里跑了出来, 握住了张斌的手。

我……我总共就收了他们五千块钱，我……这……就刚花没多少……可别让警察抓我啊。

张斌赶紧伸出手指示意保安收声。

收没收钱不重要。

说着, 张斌从兜里又掏出一支烟递了过去，您先冷静一下。

保安颤颤巍巍地接了过去。

张斌掏出火机，扶着保安剧烈颤抖的手给他点上了烟。

您贵姓?

保安: 免贵……姓，姓陈。

张斌: 陈哥，只要您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当时的细节，我一定能帮你免去责任。

保安: 真的么?

看火候差不多了, 张斌说: 那您现在就把当时的具体情况跟我们讲一下吧，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保安频频点头: 好, 好就是大概一周前吧，有个挺怪的人来过这里，说有事跟我商量。

张斌: 怎么个怪法?

保安: 那人吧……穿得挺夸张的, 就像那个……卓别林似的，脸上还戴着个面具，只能看见嘴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