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的反击

当晚，我的账户里悄然汇入 2 万元。

对方附言简洁明了: 表现不错。

此后，我加倍卖力，夜夜拉着裴远纠缠到天明。

直到一模放榜，裴远从年级第一跌到年级七十三。

二模放榜，他又跌到年级三百四十九。

看着手机里任务终止的命令，我毫不在意地用裴远的成绩单叠了个纸飞机。

脚趾撩开校服裤，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他的小腿。

跟我一起上大专，你不后悔?我起身冲他吐烟圈。

后悔。他低头顺势用嘴堵住我的唇，眼底野火燎原。

后悔之前，没早点把你吃干抹净。

1

保送通知书递到我手中的那天，蝉鸣正躁。

空荡的教室飘来断续的争执声。

我站在教室门前，看见宋迦瑶指尖紧攥着裴远的校服袖口。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意: 姜宁她配不上你。她爸酗酒又好赌，家里也穷，裴叔叔不会同意你跟这样的人谈恋爱的。

裴远拂开她的手，礼貌回绝: 谢谢提醒，但我们的事与她家庭无关，也与你无关。

可她根本不爱你宋迦瑶拔高声音，她要是冲着钱来的呢?

你放屁裴远咬牙打断，她从来没花过我一分钱

说完他径直绕到我书桌前拿起水杯，转身要走。

宋迦瑶对着他的背影喊: 那如果她是收了别人的钱故意接近你呢?你还要喜欢她吗?

裴远猛地驻足，转身时脸色阴沉。

他逼近宋迦瑶，声音压得极低: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迦瑶咬着下唇，眼眶泛起泪光。

犹豫片刻，她忽然颤抖着将手机举到裴远面前: 你自己看。

我猜她展示的，该是我的聊天记录。

裴远看着屏幕忽然笑了，抬眼从手机上方斜睨她: 所以——是你给她钱，让她接近我、毁掉我的高考?

他每说一个字，宋迦瑶的脸色便白一分。

不……我已经后悔了我让她停手，是她不肯现在是她想毁掉你，不是我

呵。裴远低笑出声，一字一顿: 如果是她——就算她要我的命，我也亲手递刀。

对于宋迦瑶出卖我，我一点都不意外。

十六七岁的小女生，心思像夏日的云絮般捉摸不定。

早上还捧着手机对着少年的照片眉眼弯弯，晚上就撇着嘴把那人的名字从日记里涂得模糊不清。

情绪的转换快得像翻书，连风都追不上。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又怎么会傻到不做两手准备呢?

我转身下楼，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嗓子要冒烟了，少爷。

5 分钟见不到人，放学就自己走。

倒数十个数，身后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修长的胳膊垮上肩头，裴远那张帅脸出现在眼前: 我们逃课去吃麦旋风吧。

我回头看向教室的位置。

宋迦瑶被留在走廊上，神情低落，像只被雨淋湿的麻雀。

她大概要很多年后才会明白。

雌竞?末流伎俩罢了。

兵不血刃，将人心系于脚踝——才是最高级的解题思路。

2

宋迦瑶是我的雇主。

换言之，我之所以会在高三下学期转学到这所高中，是因为她。

打小我就明白一个道理: 当女孩一无所有时，美貌就会变成她不幸的原罪。

大概是造物主担心一个好不容易捏出来的好看皮囊被人轻易损毁。

给了我一副好皮囊的同时，也附赠了几分聪明——让我早早明白，穷且貌美的女生，如果不拼命读书，一定会死得很惨。

所以我拼了命地学习——课文过目成诵，知识点触类旁通，考试从不会在卷面上耗费超过半小时。

15 岁那年，我遇见人生中第一位贵人。

她替我报名了当年的高考。

我不负众望，以初中生的身份硬是过了二本线。

消息传遍全县，人人都在惊叹小县城出了个神童。

在热闹的赞美声里，我捕捉到几句微妙的议论:

这成绩，重点高中不得抢着要?

肯定免学费还发奖学金。

这女娃子厉害，小小年纪都能靠读书赚钱了噻

赚钱?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于是我跳级进入高中——给钱给最多的那一所。

跟着高三生一起上课、备考、参加高考。

渐渐地我发现，只要把高考分数控制在合理涨幅，再在放榜后，做出想要冲击清北未果的遗憾姿态，就会有高校竞相抛来橄榄枝。

他们卷得厉害，奖学金越抬越高。

而我，乐在其中。

遇见宋迦瑶是两年后的事。

彼时我 17 岁，是一个已经参加过 3 年高考的老生。

她的短信来得突兀。

50 万，毁掉一个人的高考。

我冷笑——什么歪门邪道。

给狗，狗都不干。

直到她发来一张照片。

他叫裴远，南城市重点高中，现年级第一。

我反复确认了照片和名字。

呵，有意思。

狗不干我干。

越难啃的骨头，越对我胃口。

删掉狗都不干的回复，我敲下: 预付 30 万，雇主小姐。

叮----

短信提示音几乎是瞬间响起。

到账金额，分毫不差。

3

照片里的男生身材高挑，皮肤白皙。

清冷矜贵的脸上，偏偏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像极了我最喜欢的初中老师。

我用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这单生意从物质到生理都非常有意思。

裴---远---

镜子里映出我微扬的嘴角，像猎手盯上了最肥美的猎物。

4

第一次出现在南中，是月考前一周。

我闷头刷了整整三十天南中历年真题，才踩着帆布鞋跨进那扇镀金校牌的大门。

敬畏对手的最好方式，是先摸清他脚下的路。

月考放榜那天，我的总分差裴远二十分。

当老师念出姜宁，年级第二时，我感受到斜后方的目光——抬眼正撞上他睫毛轻颤的讶异。

我抬手指向裴远: 老师，能让我和他做同桌吗?

教室里顿时炸开哄笑。

低头时，指甲划过课表上数学那栏。

数学课讲试卷，我翻到试卷反面，让半面空白的试卷暴露在他眼前。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用红笔写下两种超纲解法。

下课铃响时，他在课桌前拦住了我: 最后两题你明明会解，为什么空着?

我背起书包冲他狡黠一笑: 陪我逃掉下节自习，就告诉你。

橘子汽水色的黄昏里，我们站在城东海边。

校服被海风掀起时，我赤脚踩进浪花，看他盯着我沾了细沙的脚趾发愣。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晃着捡来的贝壳，让夕阳在螺纹里碎成金粉，在考场上写完，你只会把我当对手。但如果当着你的面写完——我歪头看他突然睁大的眼睛，你就会逃课陪我看海。

裴远瞳孔地震，却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转过身，唇角无声上扬。

攻略进度: 25%。

当晚，手机屏幕亮起。

银行信息提示，到账两万元。

转账附言表现不错。

我轻笑—

这才哪到哪。

5

之后我没再招惹过裴远。

但他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黏过来——

自习课上，他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圈的间隙，会忽然偏头看我演算压轴题；

体育课上，他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视线总能穿过人群落在我打排球的身影上；

甚至连辩论赛我站在台上发言时，都能瞥见他坐在观众席前排，指尖抵着下巴，目光灼灼。

每每如此，我总会弯起嘴角直直迎上那道目光，直到他耳尖发红、慌乱移开眼。

这么害羞?

有趣。

一周后我请了假，再返校时正赶上校庆晚会。

露天舞台的灯光把操场照得透亮。

我就是在这时，拨开人群，挤到裴远的身边。

他转身看到我，瞳孔骤然亮起——像极了当晚夜空中炸开的烟花。

这几天你去哪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急切。

想我了?

我歪头看他，发尾扫过脖颈。

他盯着我，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轻轻点头——快得像只受惊的鹿。

回家救我妈啊。我若无其事地撩起校服袖口，露出小臂上三道新鲜擦伤，看，跟我爸干架的战利品。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嘴巴开合几次没出声。

你……

下一秒，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创可贴。

指腹带着体温，轻轻拂过我结痂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贴上。

我知道这个没什么用……他盯着创可贴边缘，耳尖红得滴血，但至少挡挡灰。

动作轻到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创可贴贴上时，我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少年身上的皂角香。

谢谢裴远同学。

我踮脚贴近他耳畔，故意将尾音拖得清软。

温热呼吸漫进耳廓，那薄红瞬间洇开。

主持人报幕声传来，他张了张嘴，哑然。

却在人群欢呼炸响时，攥住我手腕，轻轻一带——将我护在身前。

后背抵上他灼人的温度，绷紧的脊背诉尽无声的紧张。

攻略进度: 50%

6

在裴远出现之前的十几年，我的大脑里只有两个程序在循环——学习，和赚钱。

家里那间漏雨的砖瓦房里，爸妈挤出一平方米的角落摆书桌。

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寒门出贵子的温情戏码。

我爸早就算明白: 让女儿坐在书桌前翻几页书、写几张卷子，就能轻松填上他的赌债窟窿，比卖苦力划算多了。

至于我妈——这个把爱情当饭吃的女人，只要能让男人高兴，断胳膊断腿都乐意。

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女儿，是台会做题的提款机。

我的笔记、练习册，甚至用完的笔芯和草稿纸，都成了抢手货。

总有人花大价钱买走这些文曲星遗物，说是能沾喜气。

每年高考放榜日，是我家最热闹的时刻。

爸妈会把猪圈般的屋子扫得发亮，把我的书桌从一平方米扩成整间房，墙上贴满满分试卷和奥数奖状——营造出全家砸锅卖铁供学霸的假象。

然后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体面衣裳，拉着我坐在门口，等招生老师上门。

才二本?我们宁宁可是神童得冲清北您这学校师资不行，误人子弟啊

一本?哪有神童考一本的?我们要复读，贵校就别耽误孩子了

才 600 多分?肯定是老师教得差我们宁宁说了，必须换学校复读

只要我一天不真正上大学，我爸就能靠神童复读的噱头赚得盆满钵满。

这套生意经，他玩得比谁都溜。

我能在试卷上写出完美答案，却解不开自己的人生困局。

我爸醉酒撒疯，自从知道我能赚钱，他的拳头就只落在我妈身上。

那张所谓的书桌，回回都会被他砸在我妈背上，砸个稀碎。

我无数次拽着她往门外跑: 跟我走，我养你。

她却捂着脸往男人怀里钻: 你爸就是喝多了耍酒疯，哪回真下死手了?他对你多好，供你读书给你买新书桌，你可不能没良心……

我气得肺管子疼。

日子像生了锈的齿轮，单调、滞涩、毫无光亮。

我找不到任何一点能让我活过来的东西。

直到——宋迦瑶把裴远哐当一声砸进我生活里。哈，终于有点意思了。

7

校庆过后，裴远的温柔像温水般漫过来。

他会在我趴在课桌上补觉时，把温好的牛奶放在保温杯垫上。

分发试卷时总抽走大半叠，说: 留着力气翻小说吧。

晚自习看我揉眼睛，就面不改色地跟老师说我低血糖，甚至敢用校医说必须立刻回去休息这种蹩脚借口。

全班起哄时，他耳尖发红却仍绷着那张冰山脸——像极了那天在海边，我牵他手时的模样。

可我知道，这还不够。

周五傍晚，我故意在教室多拖了十分钟。

当隔壁班体育委员晃着车钥匙问要不要搭顺风车时，我笑着跨上他的单车后座。

风掀起校服裙摆时，裴远的山地车猛地横在我们面前，轮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额角挂着汗珠，校服领带歪在一边，眼里烧着我从未见过的火。

姜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