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结算

我因此落下七级伤残，终身都要挂着粪袋度日。

三十年后，当年的三个人贩子，抓了两个。

两人在受审时嬉皮笑脸，拒不认罪。

我当场气晕过去。

再睁眼。

我回到了三十年前，遇到人贩子的那天。

1.

感受到怀里的重量，我低头看见自己抱着个一岁大的女婴。

即使三十年没见过这张稚嫩的脸，我也一眼能认出她来。

这正是我的独生女儿依依。

时空的错乱让我恍惚。

这是到哪儿来了?

记忆回溯，我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的 1995 年。

顷刻间，汗毛炸起。

因为今天，正是依依被人贩子当街抢走的那天。

2.

第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附近的光华县第一小学，开始做早操了。

普通的广播声，对我犹如灾难的信号。

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在听到广播后不久，就遇上了那两个人贩子。

今天，原本是个开心的日子。

依依一周岁了，我要带她去她的爷爷奶奶家过生日。

但遇上那对雌雄恶煞，成了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一对中年夫妻，男人五大三粗，女人借口问路接近我。

她表现得温和亲切，时不时逗弄一下孩子，说着说着，就把依依往自己怀里揽。

我警觉地要离开。

同行的男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几步追上我，用手臂绞住了我的脖子。

我想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工作日的白天，行人寥寥。

我被绞得全身失力，意识涣散。

依依哭得小脸涨红，声音被淹没在早操的广播声里。

我眼睁睁看着女人从我怀里，拎起依依细细的胳膊，像拎走一个鸡仔。

人贩子夫妻得手后要走。

我凭着残存的意识，死死拽住了男人的裤角。

他朝我的头猛踹几脚，见踹不开，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对着我的肚子连捅七刀。

我的肠子流了一地，但仍抓着男人不放。

只要我不松手，就能抓住一点希望。

男人割开裤脚。

最终我抓住的，只有一块破布而已。

就是这次意外，让我落下了七级伤残，后半生都要挂着一只粪袋度日。

我家离公公婆婆家不到三公里。

直到三十年后，通过 DNA 数据比对，我才找到依依，带她回家。

三公里的路，我走了三十年。

但幸好，我重生了。

这次，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再发生。

现在是 1995 年，手机还没有普及，我没办法立即报警。

人贩子有两个，身上还有刀，我斗不过他们。

最好的办法就是:

跑

念头刚冒出来时，我已经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第一步刚踏出，身后一个女声急急叫住了我:

你好，请问一下，光华县第一小学怎么走?

3.

后背如被电击，从脊椎麻到大脑。

这个声音曾经反复进入我的噩梦，折磨我日日夜夜。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问路的人，就是那对人贩子夫妻。

不敢理会，我拔腿就跑，只要跑回家报警，就有救了。

抱着依依跑走的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我悔恨的梦里。

但现实竟和梦境一样，越想跑，腿越不利索。

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除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过了街角，穿过回家必经的巷子，面对一个几十级的石阶，踏空一步，双膝猛地跪下，直直向前扑去。

坏了

眼看依依就要摔在地上。

一双绿色的袖子伸了过来，稳稳托住了她。

我抬头看去，是威严又安心的墨绿制服。

幸好，依依没有摔着。

而且，我们有救了。

不用跑回家再报警，警察就在这里。

这次命运没有亏待我。

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冒冒失失的，小心别摔着孩子。警察责怪道。

我顾不上起身，指着身后慌忙告诉他:

警察同志，他们是人贩子，要抢我的孩子，快把他们抓起来。

人贩子夫妻闻言，警觉停下，谨慎地从阶梯上俯视着我的方向。

原本就五大三粗的男人，从我的角度看更显得壮硕。

而眼前的警察体格中等偏瘦，他要面对的是带刀的恶徒。

不行，不能贸然去抓。

我转头对他说:

警察同志，先叫援助。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什么情况?

可依依还在他的手上啊

怔愣间，警察已经上了石阶。

我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警察冲到男人贩子身前，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膝。

男人跪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警察厉声质问他，怎么会让她跑了?

警察阴恻恻地看着我，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告诉了我一个冰冷的事实。

我看到警察把依依亲手递给了女人贩子。

跪在地上的男人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

你这戏过了，真当自己是警察了啊。

女人附和:

就是，不过还好你埋伏在这，要不然这单就黄了。

警察，也是人贩子。

他们三人是一伙的。

我的步子没有停，眼看到了三人跟前，在距离女人贩子一臂时，我伸手去抱依依。

猝不及防地，假警察抬起腿，结结实实踹在了我的胸口上。

整个世界突然慢速下来。

我直直地后仰倒下。

从阶梯上一级级滚落。

我看到依依在哇哇啼哭。

还有人贩子三人离开的背影。

天空变成了血色。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4.

再睁眼。

我出现在了一个庭审现场。

眼前的场景，让我一阵恍惚。

因为我大脑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从石阶滚下。

我看到被告席上的人贩子夫妻，女人面色惨白，男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像两只大难临头的落水狗。

我隐约感觉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重生回 1995 年的契机，也是在一场庭审上。

那天正值三伏，法院的空调偏偏坏了。

我烦躁不已，人贩子夫妻倒是气定神闲。

女人拿她的三角眼瞟我，男人嘴角时不时露出讥笑。

他们在十年间拐卖了十一个孩子，却把罪名全都推给了一个漏网的第三人。

两人拒不认罪。

暑气催着血气上涌，我当庭气晕过去，就这样回到了 1995 年。

现在，法庭的电子挂钟显示，时间是 2025 年 7 月 30 日，我又回来了。

这次，人贩子夫妻的态度变老实了。

更奇怪的是……

在被告席，两人的身边，还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样子虽然老了几十岁，但我还是立刻认出了他。

因为上一秒，我才见过他。

是那个假警察。

我突然明白了……

这个假警察就是漏网的第三人。

现在他也被抓了

重生没能让依依被抢走的命运发生改变。

但由那个时间点抵达的未来，似乎悄然发生了改变。

5.

是我的变化，让未来变了。

我的逃跑，让埋伏在路上的假警察，成了犯罪的主力。

而之前，他可能只是帮忙望风的帮手。

我猜测，人贩子夫妻认为望风的假警察贡献不大。

因此在后续的分赃上，和假警察发生分歧，闹掰后，从此断联。

而现在，他们绑定了，三人分赃后，保持联系。

人贩子夫妻被抓，狗咬狗把第三人供了出来，想借此减轻罪名。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起随机作案，我不走运碰上了。

但假警察埋伏在我回家的路上，显然是有预谋的。

究竟是怎么盯上我的?

人贩子夫妻交代，是从别人的对话中，获取了我的家庭情况，于是起了恶念。

但这个别人是谁，两人说年代久远，记不清了。

我低头晃了晃脑袋，试图消化一下目前的信息。

视线所及之处，我惊讶地发现，陪了我半辈子的粪袋不见了。

而且，我坐在一辆轮椅上。

我试着站起来，但大脑和双腿好像不认识，无法建立起指令。

我站不起来。

我是我，又好像不是我了。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

我趁这个时候，从旁人那问清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的双腿无法站立。

是因为被假警察从石阶推下，摔断了脊椎。

我的下肢瘫痪了，鉴定为五级伤残。

我被捅穿肠子那次，落下了七级伤残，重生后，成了五级伤残。

重生一次，我的身体变得更破了。

这是重生的代价吗?

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我的思绪被打断。

旁边一道急促的声音说:

有人晕过去了

谁晕过去了?

眼前的天地倒转。

这道声音仿佛预言。

我晕过去了。

6.

睁开眼的瞬间。

迎面而来一只鞋底。

记忆迅速衔接起这个场景。

像游戏重新读档似的，我重生回了，上次假警察踹我滚下石梯的前一刻。

在鞋底即将踹到我胸口时，我机敏地侧身一偏。

假警察踹了个空。

我把握住这个机会，修正了之前的错误。

没有被踹下石阶。

这回，换成假警察以头栽地的姿势，从几十级阶梯滚落下去。

伴随一声惨叫，血从他七窍汩汩涌出，流淌一地。

假警察关节反折，以极度扭曲的姿势一抽一抽，最终不再动弹。

人贩子夫妻的反应，跟不上事情发展的速度，两人呆愣在原地。

我的首要任务是，赶紧把依依抢回来。

她现在被抱在女人贩子手上。

但我的视线移到了男人贩子的靴子上，在他的靴口露出了一截刀柄。

我悄悄蹲下，下一秒，刀口已经抵上了男人的脖子。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劫持着男人和女人对峙。

男人的喉结颤栗抖动，汗从他的额角流下。

直到我刀尖用力，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肤，见了血。

男人才哆哆嗦嗦开口:

你别、别冲动。

接着给女人使了个眼色:

把孩子给她。

女人不甘心地把依依递给我。

我迅速抱过后，用刀尖指向两人，移动到正面石阶的位置。

这样可以避免我再被踹下去。

但也恰好让人贩子挡住了我回家的路。

我得绕个弯回家了。

顾不得啼哭的依依，我后退拉开一段距离，转身就跑。

刚一转头，一个秃头大爷走进我的视线。

因为上过假警察的当，我对这个陌生人很忌惮，于是本能移动到大爷的对面。

大爷是不是危险人物?

很快我搞清楚了，他只是一个普通路人。

因为我听到身后的女人，忽地哭嚎起来，指着我对大爷叫嚷:

她抢了我的孩子，快抓住那个女人，她是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