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人偶

我家宝贝很特别的。

我随口问了句，有多特别?

宝妈把卧室门推开。

床上，竟坐着一个等身人偶娃娃。

人偶的头微微转动，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1

这就是我儿子皓皓，他很喜欢你呢。

女主人陈姐的笑容让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把人偶推到我怀里。

一股凉意从我的指尖直冲脑门。

我没想到，它的身子竟然是软的。

我吓得一缩手，差点把人偶摔在地上。

陈姐显然有点介意，她赶快把人偶扶住:

别怕，我家皓皓很乖的。

人偶面带微笑，一动不动。

陈姐抱着人偶安慰:

皓皓没摔到吧?姐姐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面前的场面，如坐针毡，冷汗涔涔。

赶紧借口去洗手间给中介打电话:

王哥，这活我干不了，我害怕。

电话那头懵了:

你啥意思啊?妹妹。

我把人偶的事一股脑跟王哥讲了一遍。

王哥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

妹妹，你听我说。

这家是正经有钱人，几年前儿子出车祸去世了，女主人受不了刺激，就做了个木偶陪在身边。

我担心你害怕，就没事先告诉你。

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钱我少不了你的。

王哥怕我不信，电话挂断就给我发来了一则新闻。

新闻显示一则车祸信息。

十二岁男孩在校门口被酒驾货车碾过，当场丧命。

下方就是皓皓的照片。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冲着镜头咧嘴微笑。

跟陈姐怀里的人偶长得一模一样。

2

我人彻底傻了。

这时，王哥发来语音。

他让我别瞎闹，按合同干活，否则赔他双倍违约金。

这一单是五万，如果我反悔，就要赔王哥十万块。

可给一个人偶当家教，实在太荒诞了。

我当即就想找陈姐问个清楚。

可刚迈出房间，我又犹豫了。

带我的同事李婶跟我提过，她遇到很多个奇葩客户。

说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多问，人家咋说咋干就行了。

瞎打听太多，容易吃投诉。

这时，陈姐抱着人偶走了过来。

她把人偶塞给我，说:

你先带皓皓回房间吧。

我看着那个人偶，感到十分恶心。

硬着头皮接过它，我强忍着不适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

陈姐跟到门口，对我说:

皓皓书桌上放着家教须知，你一定要认真执行。

说完，陈姐就关上了房门。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我猛然意识到，房间居然没有窗户。

啥样的房子会没有窗户呢?

我脑海瞬间浮现出前几年网上很火的骨灰房。

说是为了遮挡阳聚阴用的。

这人偶到底有什么古怪?

为什么要给它弄间这样的屋子?

越想越害怕，我赶紧摸着墙壁找开关。

啪嗒。

啪嗒。

奇怪。

灯是坏的。

3

我后背涌上一阵凉意。

就在这时，我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

嘻嘻。

声音非常轻。

我浑身像是触电般，使劲把怀里的人偶甩了出去。

然后转身就要去开门。

可下一秒，屋内有了光亮。

桌上的台灯竟然自己打开了。

黄色的暖光照亮了屋子。

我看到刚刚被我甩出去的人偶，此时竟端端正正坐在床上。

用它漆黑的双眼，直勾勾看向墙壁。

嘻嘻。

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头皮发麻，吓得夺门而出。

在走廊里碰到了陈姐，她皱眉问我:

咋了小刘?

我喘着粗气说:

人偶，人偶刚才说话了

陈姐一听，脸上竟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她把人偶抱出来，摸了摸它的额头。

人偶居然真的发出了一声轻轻的:

嘻嘻。

我这才恍然大悟。

这竟然是个带着发声功能的人偶。

陈姐一边嘟囔着:

皓皓不怕。

一边把人偶放回房间。

她把桌上的本子递过来，冷声说:

你可以不要大惊小怪吗?

你只是陪皓皓待在房间里上课，这不难吧?

说完，她剜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这女人会不会有精神问题?

我甩开杂乱的思绪，平复了一下情绪，拿起本子打开。

上面的字迹很工整:

请每天早上七点准时给皓皓放英语听力。

我往书桌上一看，果然摆放着听力光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课本。

陈姐要求我放完听力，就给人偶讲课。

这时，不知哪来一股阴风吹过，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转身看向人偶，人偶却突然说了一声:

讨厌。

4

可能是刚才的风碰到它的机关了。

我不想再多生事端，只能这样劝自己。

忍着不适把人偶放在椅子上，拿起课本，硬是逼自己声情并茂讲了起来。

人偶安安静静坐着。

我尽可能不去看它。

硬撑到了下班，我抓起包头也不回地逃出了皓皓家。

刚出大门，我手机响了起来。

是陈姐:

皓皓说他很认可你。

明天别迟到。

我心里很膈应，没回。

思来想去，我觉得该找李婶问问，毕竟她见多识广。

犹豫着给李婶打去了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可我刚提了陈姐，李婶就炸了:

啥?你居然去她家了这死老王真不是东西

姑娘，听婶子一句劝，赶紧跑吧

圈子里都在传这家人有古怪，他们家里养了只小鬼

5

我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急忙问她这是啥意思。

她说这家人懂南洋邪术，凶得很。

要拿钱买命，给这个小鬼作伴。

听得我瞬间不寒而栗。

她说的小鬼，难道就是叫皓皓的人偶?

李婶见我没说话，接着问我:

你的生日阴历是不是七月初七?

我更惊诧了，反问她咋知道的。

她说那就对了，我就是这家人找的纯阴之人，刚好合了小鬼的生辰字。

我问她咋知道这些的，这跟王哥有啥关系。

她却反问我有没有王哥的名片。

我包里刚好有一张。

她说: 你看看背面，除了家政他还主营什么

我拿出名片翻到背面，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名片上赫然写着:

主营家政服务，周易算卦，查看风水，测字，算凶吉

我一下就联想到了皓皓的房间。

李婶接着说，她之前在王哥的店里见过一本奇怪的书。

她趁王哥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那本书居然是《南洋秘术》。

一个做买卖的，为啥要看这种东西?

肯定是给主家寻替死鬼的。

快跑吧姑娘。

小心有命挣没命花

我当时就要哭了。

但是违约金咋办啊，我上哪找十万块钱去?

回到家，我愁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那个恐怖的人偶。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却被一阵吱呀吱呀的怪声吵醒。

接着，我就感觉有东西爬上了我的床。

我吓得几乎要喊出来。

使劲动了动身体，可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朦朦胧胧中，一声熟悉的音节钻进了我的耳朵:

嘻嘻。

是那个人偶皓皓

我头皮一下就炸了。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我的胳膊，压在了我身上。

我听到一阵冰冷的说话声，像上了发条的机关:

膝盖，磕破了，好疼。

接着，压着我的东西在黑暗中动了一下。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那张苍白的脸和黑洞洞的双眼，冲我咧着血盆大口。

它慢慢把身子曲折成 90 度，弯起左腿。

咔吧咔吧的声音靠近我的耳朵。

那是它的膝盖在缓慢靠近我。

我吓坏了，用出全身的力气才拼命叫出声。

接着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上千斤重的感觉瞬间消失。

闹钟也在下一秒响了起来。

我坐在床上惊魂未定。

这人偶居然跟着我回家了。

李婶说得没错。

我真的被小鬼缠上了

6

这活说啥也不能干了

我现在就要辞职

我抓起手机，立刻打给了王哥。

他还没起床，语气听上去很无奈:

又咋了妹妹?

我鼓起勇气，把李婶告诉我的事都说了出来。

接着我说，我知道你背地里做啥生意，但我刚毕业，人生正要开始，求你放过我吧。

说着说着我就哭了。

王哥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让我去店里细说。

我见有戏，赶紧起来收拾一下就去了。

王哥胡子拉碴打开卷帘门。

接着从书架上拿出李婶说的那本《南洋秘术》。

问我是不是这个。

我点点头，接过来。

可翻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白的。

我懵了。

怎么会是这样?

王哥无奈地笑笑:

这东西不是我的，我是接一些风水活，但绝不害人。

我猜，这东西成是李婶放在这的。

她早就眼红你这份活，她儿子大学放暑假，她想弄给她儿子。

说着，他冷哼一声，就把那本《南洋秘术》扔进了垃圾桶。

我一时哑口无言。

李婶竟然在骗我?

她怎么能这么做?

王哥见我不说话，就继续安慰我:

小刘，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人偶也不可能会说话。

你要调整心态，不要被风言风语迷惑。

如果累了，我会给你安排休息。

说完，他拍拍我的肩膀，催我赶紧上班。

这次，我没理由拒绝了。

7

虽然王哥安慰了我。

可我还是觉得整件事不对劲。

我没有出现幻觉，这人偶真的有古怪。

我打算验证一下。

我根据网上说的，买了几样所谓的小鬼们普遍喜欢的零食饮料，装进了包里。

可这样一来，我到皓皓家的时候就迟到了。

果然，陈姐一见到我，就有点挂脸。

好在王哥给她打了电话，她才没说什么，让我去陪皓皓。

我再次走进那个黑暗阴冷的房间。

关上门，打开台灯。

人偶已经端坐在桌前了。

我下意识看向它的左腿。

它膝盖处果然有几道剐蹭的痕迹。

我心里顿时一寒。

我打开英语听力，趁这个空档，把包里的 AC 钙奶摆在了书桌上。

皓皓，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这个给你赔罪。

说完，我按照网上教的办法，把 AC 钙奶倒进玻璃杯里。

玻璃杯反射出了人偶空洞的眼睛。

做完这些，英语听力刚好放完。

我只得起身去拿课本。

可就在我拿完课本回来时，竟惊奇地发现，玻璃杯里满满的 AC 钙奶，真的见底了。

这个屋子里，可就我一个活人啊

我转头看向人偶。

人偶依然空洞地看着前方。

可它抿紧的嘴唇上，此时却沾着一点没干的奶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