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戏里装土豪

穷到生日送我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情人节请我吃 6 块一碗的汤粉。

穷到连给他妈妈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要我昼夜不分打工赚。

为了凑够医药费，我去酒吧兼职，他却在包厢和狐朋狗友开一瓶几万块的酒。

边喝，还边嘲笑我是个穷鬼。

而我站在门外，将他对我的嘲笑听了个遍。

我早就知道他是个富二代，装出来的穷都是在骗我。

穷怕了的人，会牢牢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陆栩就是我那根救命稻草。

可我不打算抓着他了。

1

陆少爷不会是和那个小女朋友有感情了吧，谈这么久都不分?

怎么会呢?

是陆栩的声音，淡淡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波澜不惊。

和穷人谈恋爱也挺有意思，虽然过得差点，但看到她把我送的不值钱的玩意都当个宝，还挺乐子的。

生活无趣，留着她，就当养个宠物玩。

况且，我还真没见过几个穷得要死的人，看她节省到内裤破了都要缝，还挺新奇的。

我端着果盘站在酒吧包厢门外，面无表情听着里面的对话。

程亦?你站这发啥呆呢。

身后传来领班的声音，我稍稍回了神。

领班，这个果盘麻烦你帮我送进去吧，明天我就不来上班了。

说完，我给她怀里一塞就转身离开了。

包厢里似乎还在很有兴致地聊天，女人的娇笑声此起彼伏。

而我出了门，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2

我和陆栩的相识挺狗血的。

大学毕业那年，我找不到工作，父母也没人管我，于是去了一家便利店兼职。

夜班比白班一个小时多五块钱，为了一天多出来的五十块钱，我一个人大包大揽了所有的夜间排班。

我们是在一个雨夜相遇的。

那天的雨很大，便利店没有一个客人，我昏昏沉沉地倚在收银台上，眼睛快要睁不开。

哐当一声，我被吓了一跳。

是一个浑身被雨淋透的男生跌跌撞撞闯进了便利店，他满脸雨水，抬头看我。

我闻到了很重的酒味。

他不买东西，也不问路，只是怔怔地看着我。

我不认为他是什么坏人，因为我颜狗，而他确实有张极为美丽的面庞。

在我开口之前，他说话了。

我没有地方去了，可以在便利店待一晚吗?

我是个对于美色很心软的人。

不仅让他在便利店待了一晚，下班后还带着他回到了我逼仄的出租屋。

本来，我是想让他洗个澡就走，运气好的话，再要个联系方式。

我自知相貌平平，可相貌平平的人也有颗垂涎美色的心。

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毫不客气地用了我的洗漱间，再将我拼单买的便宜护肤乳擦了个遍。

而后他带着满身我熟悉的、玫瑰花的香味凑近我。

他说: 姐姐，我没有地方去了，你收留我，好吗?

3

我当然收留他了。

没有人拒绝得了他那张俊美得有些妖异的脸，至少我不会。

况且，虽然我自小贫困，长大后也没过过好日子。

但我明白，贵的衣料和便宜的衣料，手感上是有区别的。

他说他是一个没读完大学就被家里赶出来讨生活的打工仔，还有个生病的老妈，常年入不敷出。

穷人装富不容易，富人装穷同样也不容易。

我穿过 9.9 一件的短袖，我知道那是怎样的面料。

手感摸起来像塑料，纤薄但不透气，夏天出去一趟，会被汗闷出痱子。

质量再差点，还会掉满背色。

贵的衣服呢。

思绪回笼，我摸了摸他临走前随意搭在椅子上的一件衬衫。

没有任何夸张的 l。g。，很轻柔，很光滑，很舒适。

咔嚓。

钥匙开门的声音。

陆栩回来了。

我收起所有的情绪，转头对他扬起笑脸。

阿栩，你回来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走过来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脖颈上蹭来蹭去。

想你了，亦亦。

我今天跑了好多单外卖，一直休息不了，连口饭都没吃到。

但是我一想，跑得越多赚得越多，就可以给我妈妈买药，也可以给你买好看的衣服了。

他身上没有酒气，但有一股难言的刺鼻的香味，像女人身上的香水。

混合着他雨天闷出来的汗味，莫名让我有些作呕。

辛苦阿栩了，可是……

我突然恶趣味地开口。

我今天去兼职的时候，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衣服都差不多，他进了一间酒吧呢。

抱着我的手突然一紧。

我差点以为那就是你，刚想喊出声，又想想怎么可能是你呢，一定是我看错了。

为什么觉得不可能是我?

钱养出来的贵气骗不了人的，阿栩虽然长得好看，但没那种气质，跟那个人比起来，要更接地气一点。

你不是自傲自己的有钱人身份吗?

果然，他一声不吭松开了我，转身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听到水响起的声音，我从他脱下来的外套里摸出了他的手机。

点开微信，干干净净，兼职群、外卖群，没有一点其他痕迹。

于是我切换到了他的小号。

果不其然，小号才是真正的大号。

像每一个富二代该有的微信一样，聊天框杂乱丰富到我无法下手。

翻来翻去，我锁定了一个叫沪上天团的群聊。

啧，真老土。

陆栩: 回家了，兄弟们，下次再联系。

又要上演被灰姑娘拯救的桥段了，陆少的日子真滋润啊，家里有干干净净的小白花，外面还能左一个右一个换口味。

我也想找个穷人谈恋爱，啥也不图还倒贴两瓶水钱。

乱七糟的，我都没兴趣看。

突然，一个叫魏砚舟的人发出的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悠着点玩，苏卿卿都快回国了，该断还是快点断。

最后是陆栩回复的: 我有分寸。

4

我切换回原本的账号，将手机小心翼翼地塞回了他兜里。

陆栩还在洗澡，我则穿上衣服离开了。

我知道他并没有一个生病的妈妈，也知道他的家境绝非差。

我也知道他选中我，是因为我有双和他的前女友苏卿卿很像的眼睛。

就像俗套小说里写的，富二代玩够了外面的莺莺燕燕，想换换口味，于是遇到了坚韧善良、视金钱为粪土的女主。

这个女主还好巧不巧和曾经的恋人有相似之处。

我爱钱，爱得要死，哪怕赚的钱够我吃够我喝，我都会担心生病了怎么办，被车撞了怎么办。

在我第一次发现他所谓出去跑外卖其实是去跟好友们泡吧的时候，我庆幸我押对了，他果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痴心妄想令我以为只要在他跟前扎根够久，多少也能捞回来一笔，说不定还能跨一下阶级。

他长那么好看，我又不吃亏。

只是那句穷得要死确实伤到了我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君子论迹不论心，我称不上君子，但也实实在在转了不少钱给他。

这一年多，我早起贪黑，马不停蹄地赚钱，他也都看在眼里。

他不该这么侮辱我。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他: 阿栩，我大学舍友撞伤人了，要赔五千块钱，你快转我点。

没过两分钟，我的手机到账五千，还有他的消息: 需要我来帮忙吗?

我没回复，转身进了家四星级酒店，开了房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躺在了床上。

陆栩见我没有回复，又叮叮咚咚发了很多消息给我。

亦亦，事情处理得怎样了?五千块够吗?

怎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你人呢?

亦亦，我很担心你。

我依旧选择不回复，而是将手机设置了免打扰，蒙上被子睡了个昏天暗地。

陆栩果然着急了。

我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打了三十多个电话给我。

看时间跨度，应该是一晚没睡。

我喝口水的功夫，他又打了电话过来。

我接上了。

程亦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晚上不回复我消息，也不回家?

我努力憋出哭腔: 我舍友撞了人，本来说要赔五千的，但是钱赔过去了他们又说还要精神损失费，还要三千，我们能借的人都借了，加起来还差三百。

我们没办法，就去 ktv 干了一晚日结，才把钱凑够了。

他呼吸粗重: 没钱为什么不跟我要?

你能有多少钱呢。

我泫然泪下，哭声破碎。

你的钱还要留着给阿姨治病呢，不能全部用掉，我没关系的，这样的苦日子也过了一年了，都习惯了。

只是有时候我也挺绝望的，这种没人撑腰，没人保护的日子要过多久呢。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将电话挂断，转头去了我早就订好的自习室。

抱男人大腿的梦果然不可靠，还得靠自己。

我当然不会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他这种装穷的人，对小钱其实没什么概念的。

一个月几百一千的，在他眼里都像纸一样，进了口袋没点下文。

所以我还是攒了些钱，这些钱足够我考公的开销了。

至于我花给他的钱，我自然有办法要回来。

陆栩一整天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我晚上回家前，故意将自己头发搞得乱糟糟的，脸上拿粉底扑得苍白无比。

一打开门，就被陆栩抱了个满怀。

他闷声闷气地说: 对不起，是我让你吃苦了。

我轻轻推开他，扬起一个憔悴但坚强的笑容。

没关系的，我们穷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就好了。

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似乎踌躇了许久，他开口: 亦亦，其实我……

我没等他说完，整个人朝他倒去。

他猝不及防接住我，手机却被摔到了地上。

手机壳被摔脱，掉出来一张女孩的照片。

我早就发现过这张照片，在他手机后盖压着，宝贝得紧。

对不起，我头有些晕……

陆栩看我没注意到，不动声色地踩上照片，不让我看到它。

头晕就进去休息吧，来，我扶你。

5

这天后，我对陆栩的态度急转直下。

我几乎不回复他的消息，也很少接他电话，每天回家都在 11 点以后了。

自然，也没给过他钱。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有个生病的老妈，再也没跟我算过日常开支，而是每天询问我的去处。

我会时不时爆一个炸弹给他。

阿栩，我有个朋友在省医院工作，你把阿姨的病例发过来，我让她看一下阿姨的病情。

阿栩，我今天兼职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你的名字诶，他们说陆氏集团的小公子也叫陆栩，可惜同人不同命，要是这个人是你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看到前面有个人和你长得好像，想骑车去追，可那个人上了辆豪车，我没追到还摔了一跤。

当然都是我瞎编的，因为我知道陆栩不可能去兼职，我不在家，他当然是和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他编出各种各样的话来应对我，安抚我。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快要装不下去了。

于是我安分了两天后，再次趁他洗澡时翻出了他的手机。

切回他的大号，我轻车熟路找到那个群聊。

依旧是那个叫魏砚舟的人: 苏卿卿这周三回来，我组个局大家玩一下，陆栩，你来不来。

很简短的，陆栩回了句: 来。

我记下地址和时间，将一切都复原后，上了床假寐。陆栩洗完澡出来要抱我，也被我装睡躲过去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他们约定的那个晚上。

陆栩反常地开心，甚至哼上了小曲。

我问他: 今天什么事情啊，这么高兴?

没什么事啊，就是今晚一起跑外卖的哥们请客。

带上我嘛，我一个人好无聊。

男人之间的饭局你去了也没意思，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啊。

他在我额间落下一个吻，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我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额头。

随即挑出一件宽大的、洗得发白的短袖，又给自己化了一个苍白病态的妆。

转身跟上了他。

我看到他在酒吧门口踱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我又看到一辆蓝色的跑车停下，走下来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陆栩上前为她关上车门，二人挽着手臂，一起进了酒吧。

又等了半个小时，我才进去。

为了做戏更真，我先去卫生间又给自己厚厚上了两层粉底，嘴巴上也涂了点，让自己看起来更没血色。

或许是劣质粉扑味道太呛人，我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被我飞扬起的散粉呛到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又给眼睛里滴了两滴润眼液后，来到了他们包厢门口。

好巧不巧，又给我撞上了他们蛐蛐我。

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

阿栩，怎么没把你那小女朋友带来?

她啊，没见过世面，怕是除了打工没进过酒吧的门。

况且，我还瞒着她我的真实身份呢，万一让她知道了我的家底赖上我怎么办?

那你就这么跟她拉扯着?万一哪天真爱上了呢?

怎么会呢?喜欢和爱还是有区别的，我喜欢她，当成个小玩意养在身边，分手了也会给点补偿。

我爱她的话，可就要结婚了，跟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乡下女孩结婚，我爸妈也不可能同意啊。

话音刚落，我一把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