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的心动

别动。我心里怦怦跳。

半晌，耳边响起一道陌生又有点好听的声音。

小姑娘，你亲错人了。

1

味道还挺不错……什么?亲，亲错人了?

亲都亲完了，你告诉我这个?

救命，妈妈，我好像在电影院把别人非礼了……

你、你是谁?

我咬了下舌头，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椅子底下。

现在知道问了?他轻笑一声，小姑娘，这习惯可不太好。

他一口一个小姑娘，惹得我恼羞成怒。

我不小了，别胡说

此时，这部爱情电影正放到精彩部分。

男女主角一吻定情，气氛暧昧到了顶点。

黑暗里，我脸上直发烫。

手机振动，路谦给我发消息。

那边太冷了，我跟人换了座位，待会儿去找你。

……你这消息还能再迟点吗?

此处已经容不下我了。

我打算偷偷逃走。

但左边靠着墙，右边……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我偷瞧了下他的脸。

五官立体，很英俊的面貌。

就是好像……有点老?

啧。

我对老男人可没兴趣。

偷看我啊?他忽然侧过头来，微微笑了下。

我迈出的腿唰的一下缩了回来。

嘴上又结巴了: 我，我想……我想出去。

还想?他侧头沉思了一下，这次可得收费了。

收什么费啊。

我人麻了。

老男人的思想都这么不纯洁吗。

大叔。我声音跟蚊子似的，这件事你可别说出去。

大叔没听清，凑了过来。

什么?

滚烫的鼻息瞬间弥漫到我耳根。

我捏紧衣服，又说了一遍。

他不高兴了: 我有那么老?

这是重点吗?

我破罐子破摔，不打算搭理他了。

反正今天一过，谁也不认识谁。

嗯。

成功安慰好自己后，我伴着电影声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西装，旁边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他上厕所去了?

好机会啊。

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刚出检票口，发现西装还在手上。

……

路谦也走了过来: 怎么不看了?还挺有意思的。

我……有点饿。

他盯着我手上的西装看了两眼: 这是……送我的?

啊……这这这，就还挺尴尬的，应该是吧。

他有点感动: 谢谢你梁颜，很少人记得这是我农历的生日。

不用……谢，我也很意外。

救命，我在说什么啊?

不过这西装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路谦皱眉推脱。

是吗?我故作遗憾，拿我下次再送你其他的。

梁颜，你好像不对劲?

我眼睛一直盯着影院门口，恨不得乘火箭离开。

最后还是老爸的一通电话救了我。

2

回到家，老爸也盯上了我手里的西装。

哟，懂事了，知道给老爸买衣服了。

爸。我实在不忍心，您那肚子是能穿这件西装的人吗?

老爸狠狠瞪了我一眼: 西装又不用遮肚子。

他一边切菜一边卦: 你不会是扒了人小伙子的衣服吧。

……闺女我也不至于如此生猛。

实在没办法，我把这烫手的西装挂到了衣柜。

一群花花绿绿的裙子里，黑色西服格外亮眼。

想到黑暗里男人那双撩人的眼睛，我脸上又开始发烫。

晚上跟老爸吃饭。

他问: 闺女，大四什么时候开学?

相处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吗?

九月份啊，怎么，又要抛下闺女了?

什么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妈妈在那边一个人多孤单啊。

你恐怕是想二胎了。

我爸睨了我一眼: 爸最近找个保姆过来给你做饭。

不要保姆。我都多大了，找个保姆来照顾，好丢人。

那这样，刚好有个朋友在这边，爸让他帮忙做做饭。

……行吧。

也不是件坏事。

至少我能叫路谦来家里了。

顺便给他展示一下我的贤惠。

路谦是大我一届的学长，马上就要去工作了。

我追了他三年，连个小手都没摸到。

他甚至还说什么，我们这样不对，他妈妈会生气的。

我是又无语又按捺不住对他的喜欢。

我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为了庆祝你成功找到工作，我准备明天给你做顿饭。

半小时后，对方回消息了。

好。

我欣喜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过了一个小时，他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过几天吧，最近有些忙。

……我心伤了一会儿，没关系，我先练练厨艺。

3

早晨点，我被敲门声吵醒了。

迷迷糊糊地走出去，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

爸。

我觑着眼从身后蹭了蹭他的肩头: 我今天想吃疙瘩汤。

有股淡淡的烟味。

我捏了下鼻子，清醒了: 你怎么抽烟了啊?

说完我怀疑自己眼瞎了。

这，这不电影院那个男人嘛。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头发短了些，但我还是认了出来。

我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饿了?他起身，抱歉，不知道小……朋友你闻不得烟味。

你我四处没见着我爸的人影，你把我爸怎么样了?

不认识我?他顿了下，嗓音略沉，你爸没说?

我爸说……

我哭了。

我爸说要找人给我做饭，不会就是他吧?

这人是我爸的朋友，那得多老了啊。

见他好像没把我认出来，我故作镇定。

啊是是是，原来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位叔叔啊。

实际上我手心都快冒汗了。

总觉得他眼神有些不一般。

隔了会儿看到老爸早先发来的短信。

才知道这人叫纪明瑾，是他的生意伙伴。

他也真是够心大的，让一个陌生老男人来照顾自己女儿。

洗漱完，我趴在厨房门口。

鬼鬼祟祟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三两下，眼神就晃悠到他的嘴唇上。

镇定，我要镇定。

我去帮他冲了被咖啡: 初次见面，真是麻烦叔叔了。

他顿了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染了番茄的红: 确实……有些麻烦。

……这人可真不会说话。

我盛了碗疙瘩汤，往里面加辣椒。

他微皱眉: 吃这么多，肚子不会痛?

我喜欢这样。

这人好像比我爸更适合当我爸。

我三两口填饱肚子，才发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嘴唇上。

心脏猛地一跳: 怎，怎么了?

我就怕他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他轻抿了口咖啡，食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个人。

哦，那叔叔你慢吃，顺便把碗洗一下。我准备把他气走，我得继续睡觉了，你中午记得早点过来。

晚上没睡?他神情倒是淡淡的。

你不懂，这是美容觉。我趿着拖鞋。

这下纪明瑾倒是没说什么，真去洗碗了。

一双手好看得有些过分。

等他洗完，我又故意走进去: 啊，叔叔，我忘记说了，我们家有洗碗机的。

空气里难得沉默了片刻。

我心里发虚，想着这下他肯定去我爸那儿告我一状，然后愤然离去。

抬眼一看，他却勾唇看我，眼里有些零散的笑意。

我知道。

他知道他还?

纪明瑾拿纸巾擦了下手: 惹到你了?故意整叔叔?

我不自然地移开眼。

惹倒是没惹到。

就是总有一种给路谦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他过几天还要来家里呢。

那个，叔叔你自便，我先去玩游戏了。

我利索地躲回了房间。

转头就给我爸打了电话。

爸我鬼哭狼嚎，你怎么把陌生男人叫来家里啊，你就不怕你闺女受欺负吗?

电话里没声音。

我又继续诉苦: 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也就罢了，你还要找人来折磨我。

你赶紧把人叫走。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对方格外安静。

我往墙上钟表上看了一眼。

忽然发现，我爸这时应该还在飞机上。

……那电话是怎么打通的?

……手机对面是谁?

喂?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颜颜。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叔叔怎么委屈你了?

……我啪的一声丢了手机。

我想死。

我爸为什么要把手机交给纪明瑾。

为了过个二人世界，连女儿都不管了吗。

4

我躲在被子里。

不准备面对现实了。

隔了会儿纪明瑾过来敲门，语气藏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饭不好吃?

我瓮着声音: 挺好的。

他沉默了两秒: 那是叔叔长得丑了?

我揪了下胳膊: 比我爸好看多了。

嗯……他笑了，所以……叔叔怎么就折磨你了?

啧，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咳了两下，清嗓子: 其实是我太麻烦了，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他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下，嗯，小姑娘确实比较害羞。

我脚趾头都快缩起来了，急忙转移话题。

那个，中午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咦，我想吃他就做吗?

那我可就当真了。

糖醋排骨、辣子鸡翅、酱爆腰花、小炒黄牛肉……这些我都爱

呜呜呜，这便宜叔叔也不错。

下一秒，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颜颜，这些叔叔都不会。

……确实难度有些大。

我退了步: 那辣椒炒肉?椒麻鸡丁?

嗯……他沉思了会儿，也不会。

我沉默了。

你会什么?

番茄炒蛋。

番茄炒蛋?也太清淡了吧。

只会这个?我眉毛都要蹙一起了。

他答应了一声: 所以这些天，可能真得折磨你一下了。

……我以后再也不想听见折磨这两个字了。

果然老男人还是记仇。

5

给我爸把忘带的手机寄过去之后，我就连着吃了五天的番茄炒蛋。

吃到最后我看着番茄炒蛋就要流眼泪。

纪明瑾随意坐在椅子上，戴着个金丝框眼镜，很斯文。

说出口的话很残忍。

重口味的毛病，得改。

谁重口味了谁重口味了?

谁喜欢老男人才重口味呢

在骂我?他眼都没抬。

我噎了下: 没，没有。

我试探地问了下: 叔叔，你工作不忙吗?

放心，会留时间来陪你吃饭的。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点外卖无果，我痛定思痛，决定晚上自己做饭。

我把辣椒拿出来，切的时候眼睛痒，挠了下。

火辣辣地疼，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纪明瑾也是这时候过来的。

他大概是走得急，额间碎发还有些乱。

看见我这模样，他愣了下: 就那么想吃辣椒?

辣椒是我的命啊……

他一问，我更悲伤了。

就眨巴着眼睛盯着他，试图激起他的愧疚。

睁得太久，把眼泪憋出来了。

他右手动了动想碰我的眼睛，半途又收了回去，揉了下眉心。

别哭了，叔叔给你做。

咦?

对付我爸这招，貌似对他也有用?

我偷摸着又揉了下眼睛: 香辣鸡翅也来一份吧。

他捞起袖子，有些无奈: 行。

还有……

鼻涕出来了。

我立马转身，摸了下鼻子。

什么也没有，你骗我

他眼角微挑: 行了，去等着吧。

6

最近忽略了路谦，他破天荒地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你生气了?

啊?我一时没懂他在说什么。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 我妈最近管得比较严，我只有晚上才有时间。

路谦。我无语了，要不你这一辈子都跟着你妈过吧。

我很硬气地挂了他的电话。

过了几分钟后我就后悔了，想着要不要打回去。

闺蜜忽然发了语音，约我去蹦迪。

我换了件修身短袖，配条超短裙，涂了个大红唇。

刚下楼，就见到在小区里遛狗的纪明瑾。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站在阶梯上，正微蹙眉看着我。

……我为什么没晚一分钟出来。

好巧啊。我傻笑着和他招手，叔叔也住这栋啊。

金毛兴奋地想要往我身上扑，吓得我冷不丁后退了几步。

真是苍了天了。

我真的很怕狗。

汗毛竖起的那种。

纪明瑾看了下表: 这么晚了还出去?

唉。

果然。

小年轻的世界，还是和他们有代沟的。

我顺嘴就撒了个谎: 我丢垃圾。

垃圾呢?他问。

忘拿了，我现在去。

关了门后，大概等了十几分钟，临近十点半。

琢磨着外面也没人了，我悄摸摸地开了门。

没人。

嘿嘿。

……但有只狗。

隔了半米的距离，我和金毛两眼对望。

我从它眼里看见了兴趣。

我尖叫一声就关了门。

颤巍巍给纪明瑾打电话: 叔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了?

那边有水声，像是在洗澡。

他声音隔了层水雾: 这么晚了不睡?

他什么意思?

难道要一条狗陪我睡吗?

我谢谢他。

有一条狗在门口，我还挺害怕的。

但闺蜜一直在催我，还说什么给我准备了惊喜。

我试探着开了门，往外走两步。

哟，金毛没动。

又走了两步，还是没动。

于是我大步朝电梯跑去。

电梯此时响了，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怎么了?

这声音不得了，金毛跟疯了似的朝我跑过来。

啊。我尖叫一声，唰地就挂到了纪明瑾身上。

他双手下意识地就放在我腰上。

他想放我下来，我扒拉着衣服不肯。

叔叔。我埋在他脖子边，救命。

他喉结动了两下，手心发热: 下来，它不会过来的。

金毛在我背后呜呜了两声。

我脸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索性厚着脸皮。

您好人做到底，把我抱过去吧。

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受到淡淡的水汽。

你……他声音变得沙哑，怎么就这么不安分。

不是我啊。

是那条狗。

我人没了啊。

被他抱到门边，我忽然想起自己穿的还是裙子。

难怪他刚刚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呜呜呜，一定在偷偷笑话我 hell。kitty 的内裤。

我心里下了一场雪。

冰凉冰凉的。

更凉的是，好像把口红蹭他衣服上了。

趁他没看见，我偷偷用手擦了下。

染的范围更大了。

我心里闪过一丝绝望。

要不，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洗……

话没说完，他把我放了下来。

大晚上这么折腾，他顿了下，就是想让叔叔过来，脱衣服?

说得好奇怪。

显得我跟个流氓似的。

不是，口红印上去了。我不好意思地指着他的肩膀。

他低眸看了眼，忽然笑了。

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衣服又遭殃了。

又?

我也没把口红印在其他衣服上吧。

我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暧昧。

他靠在门边，声音懒懒的: 不折腾了?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误会，都是误会。

他眼皮半耷不耷: 行。

再多来几次，叔叔这老腰就……

晚安叔叔。我砰的一声关了门。

心跳得还有些快。

跑到卫生间飞快地洗了个脸。

7

心惊胆战半天的结果就是，我把闺蜜给忘了。

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原来昨晚她把路谦也喊了过去。

本来想撮合我们，不知怎的被路谦他妈当场抓住。

然后，我就成了她嘴中带坏她儿子的罪魁祸首。

心里有些焦灼，我去店里买了杯奶茶，一个穿着皮衣皮裙的女人走了过来。

你就是梁颜?她用鼻孔看着我。

我正给纪明瑾发微信，问他喝不喝奶茶。

阿姨?我心里有些古怪，你有事吗?

她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眼，很嫌弃: 这种东西你也喝?

什么叫这种东西。

老阿姨专门来找不痛快。

像阿姨您这样的老仙女，一定是不喝水的吧。

我提了东西就要走。

她气得嘴唇一抖: 果然半点教养都没有，把我家路谦都带坏了。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传说中路谦的母亲。

梁颜路谦气喘吁吁从后面跑过来，跟我妈道歉

他使劲朝我使眼色。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我曾经喜欢的，是那个在讲台上熠熠生辉的路谦。

而不是面前这个，不管青红皂白就要我道歉的人。

大概是看我不说话，他眼里发虚，又加大了声音。

你不是在追我吗?你再不道歉，我就删了你。

他妈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看看，这就是你口中乖巧得不得了的女孩子。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他脸色很不好，语气更冲，说个对不起很难吗?

我做错了什么?

你怎么变这样了?他一脸痛心。

我揪着衣服，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刚出门，他跑过来拽我。

拉扯间，奶茶洒了我一身，黏腻得有些难受。

绿色的碎花裙瞬间染上了一大片污渍。

在各种异样的眼光下，我眼睛忽然有些热。

路谦，我不招惹你了还不行吗?

我想明白了。

这么久了，没等到他一句喜欢。

他一定把我当成了备胎。

随便被他和他妈发泄情绪的那种。

路谦顿了下，眼神有一刹那的慌乱: 我不是故意的。

他拿出纸巾想帮我擦裙子。

我妈那个人不太好应付，你……

他没说完，我把剩余的奶茶一把扔在他身上，转身跑回了小区。

8

回到家后，我把路谦拉进了黑名单。

短信提示快递到了，是前段时间我买的折纸。

数了一下，我已经折了九百十九只千纸鹤，差十只就是九百九十九了。

本来想送给他当做入职礼物的。

现在想想，他根本不稀罕这些东西吧。

我擦了下眼睛，想把这些东西通通扔进垃圾桶。

又有些舍不得。

下楼后，我脑子一堵，把这些都倒进了小区人工湖。

保安找到我，把我训了半个小时。

最后他说累了: 就算是失恋了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

汗水浸入眼睛里，有些疼。

我哑着嗓子吼: 你知道什么是备胎吗?

保安蒙了: 我工资低，还没买车呢。

他说完，我就哭了。

此时室门刚开，保安随意拉了个人进来: 你在这看着，我可没欺负她啊。

头顶上传来浓浓的一声叹息。

不是说买奶茶吗?

我蹲在地上，衣服没换，脑袋上出了一头汗。

不用猜就知道很狼狈。

叔叔。我红着眼看他，我可能闯了点儿祸。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我。

我心想这下完了。

刚挨完一顿骂，第二顿又来了。

保安关门走了过来: 这是你家的?

嗯。他答应一声，我带回家去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