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之剑的遗物任务

我妈替我找了一个冲喜小老公叶舟。

他尽心尽责地替我擦身，按摩肌肉，活动关节，一刻不离。

醒来后，我纠结如何告诉他，自己不喜欢男生。

结果，叶舟先一步提出解除婚事。

我: ……

01

成为植物人，在漫长黑暗中度过第五十九天。

病房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不是医生，不是护士，也不是护工。

我妈亲切地喊他小舟，跟对方说起我的情况。

小舟听完后，安慰我妈: 阿姨，我相信许澄哥一定会醒过来。

我妈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 真的吗?

小舟很认真地应了一声。

我想，不过是一句安慰人的漂亮话罢了。

谁都会说，亲朋好友、医生、护士……

听得太多了，耳朵都起茧了。

结果是我依旧被困在这具身体中。

不能动。

不能说话。

也不能苏醒。

无论我怎么挣扎、歇斯底里地叫骂，都无济于事。

有时候，我会自暴自弃地想，那大卡车怎么没有一下子把我给撞死，非得留下一口气，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活受罪。

我妈说: 小舟，你在这多陪陪小澄。

对方应了一声。

我妈离开了，叫小舟的男生留了下来。

我不禁感到莫名其妙。

留他干什么?

我一不能动，二不能说话。

就听见小舟轻声说: 许澄哥，好久不见。

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我十分困惑。

脑海中尝试用声音匹配人脸。

结果一无所获。

眉心被一抹温热轻轻地抚了抚。

他自顾自接着说: 许澄哥，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谁?

冷不丁被猜中心思，我心头一跳，听见他很轻地笑了下，你肯定不记得我了。

我有点不满，什么叫肯定不记得了，我记性一向好得很。

诶，怎么又皱眉了。

你少管。

我叫叶舟，一叶扁舟的叶，一叶扁舟的舟。

叶舟。

这两个字在我记忆里穿梭一圈，毫无印象。

感觉有人把我的手心朝上摊开，然后一根手指在手心处一笔一划写什么。

待他写完停手。

我发现写的是他的名字，心中一哽，有点想骂他。

觉得叶舟分不清植物人和瞎掉的区别。

我不想搭理他。

但叶舟在旁边坐下了，开始没话找话，单方面输出，进行着得不到回应的尬聊。

拜他烦人聒噪所赐，我没了午休时间。

叶舟离开后，耳根可算清净下来，房间中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真是一只吵人的小船。

02

第二天，吵人的小船又来了。

我脑仁一跳一跳的。

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我妈剑走偏锋，目的是让叶舟把我吵醒，要不就吵死一了百了。

直到护工来了，他才收敛安静下来。

护工按部就班打来温水替我擦身，按摩肌肉。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道目光如有实质般注视着，叫人浑身不自在，偏偏我睁不开眼，也没法让人滚出去。

直到擦身结束，护工替我穿好衣服，那道目光才收了回去，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接下来是按摩肌肉，叶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自告奋勇上前学习。

我一百个不乐意。

护工一万个乐意，尽心尽责地教叶舟按摩，夸他聪明学得快。

当滚烫的大手落在皮肤上，烫得我忍不住哆嗦了下。

叶舟在护工的指导下，手掌一寸一寸碾过我的皮肤，又烫又热，怪异得叫人头皮发麻。

我极力躲开这只大手。

猛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那只滚烫的大手。

房间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那只大手也不动了，隔了几秒钟，听见叶舟声音恍惚，试探问护工: 许澄哥他是不是抓住我的手了?

护工的声音有点激动，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看他动。

手被叶舟反手紧紧握住，我脱了力气。

不一会儿，病房中涌进了一群人。

折腾了一番，医生很委婉表示，能动不代表苏醒，可能是无意识行为。

叶舟握紧我的手，语气认真: 我相信他一定能醒。

我微微愣住了。

真正希望我醒过来的人很少，我不醒，庞大的家族集团会重新洗牌，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每次假惺惺地过来看望，不如说更希望从医生那里知道我永远醒不来的消息。

医生提议: 许先生对你有比较大反应，后面你可以尝试多跟他接触，也许会刺激他早日醒来。

我在心里骂出声。

这是什么烂主意

叶舟明显愣了一下，才回了声好，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叶舟难得安安静静半晌，冷不丁问我: 许澄哥，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我: ???

不好不好不好

叶舟说完，就打了一通电话给我妈说明了情况，我妈二话不说欣然同意。

独留我一个人无能地狂怒。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思考我妈为什么要带叶舟过来，以及叶舟究竟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放心让一个陌生人跟我同床共枕照顾我。

我脑仁想得疼，得到唯一解释就是叶舟手段了得，哄得我妈团团转。

至于目的，无非是钱和权。

叶舟很快住了进来。

夜晚，旁边的床往下一沉，叶舟轻声问我: 许澄哥，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我冷冷回答他: 不听。

可惜他听不见我拒绝，自顾自开口: 今天我们讲睡美人的故事好了，从前，一位国王和王后剩下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我十分不满，觉得他是故意的，明知道我现在醒不来烦得很，还讲睡美人。

于是在心狠狠骂了他一通，但又不得被迫听他讲完这个无聊透顶的故事。

故事讲到尾声，叶舟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百年过去，有一位王子来到，他看到睡得正香的公主，不禁俯下身吻了一下，公主苏醒……

我困意朦胧地想，但凡这不是童话世界，一百年后，那王子来了也只能去亲吻公主的骨架了。

真是地狱笑话。

听见耳畔叶舟轻声道晚安，晚安，睡美人。

咒我呢?

我瞌睡一下子醒了，狠狠地大骂一通: 你才睡美人，你全家都是睡美人。

忽然一只手悄悄摸了过来，轻轻拉住我的手。

手拉手睡觉，这什么幼儿园行为吗?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独自暴躁生了会气，又各种尝试甩开拉住自己的手，功夫不负有心，成功拜托了叶舟的手，心情顿时舒坦了，酝酿起睡意。

安静的房间中，除了不变的仪器声，多一道轻缓平稳的呼吸声。

这是我成年以后第一次与陌生人同床共枕。

心里有种被侵占私人空间的不爽。

在角落的地方莫名多了一点诡异的暖意。

见鬼。

一定是叶舟的体温太高了。

真是烦死他了。

03

自从叶舟住进来，据我观察，他每天除了去学校按时上课下课，其余时间就是围着我团团转，与周围人的关系处得也不错。

不仅如此，他学会了如何擦身、给肌肉按摩等技能，每天亲力亲为，还会陪聊解闷，最后睡前还要配上睡前故事。

我不禁想，如果叶舟去做护工，一定会非常优秀抢手。

下午，有人过来探望，是一对假惺惺惹人厌的父子。

老的叫许章装腔作势，是个好面子的装货。

小的叫许睿败絮其中，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人前嘘寒问暖，人后当我死了，大声密谋如何将集团收入囊中，占为己有，做着青天白梦。

说到兴奋激动的时候，许睿忘乎所以还点了一支烟助兴。

许章警告小的注意场合，自己则是去找医生了解我的情况。

许睿不以为然当耳旁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幸灾乐祸奚落起我，无非就是我出车祸是活该，说着说着就翻起陈年旧账，说我瞧不起他，吵吵囔囔没完没了。

烦不胜烦之际。

叶舟回来，面对许睿，语气带着冷意，这里不能抽烟。

许睿不屑地嗤笑一声，阴阳怪气起来，这不是我们叶少爷吗?

叶舟似乎做了什么。

许睿勃然大怒，你他妈算老几敢跟我动手动脚，叫你一声叶少，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要不是你生辰字好……

私生子?

生辰字?

我微微愣了一下。

叶舟: 许澄哥需要静养，请你离开。

这话一出，许睿火冒三丈，囔囔着你算什么东西，不干不净地骂起来。

我心微微一沉，有点担心叶舟。

毕竟许睿打小就不学好，好几次斗殴闹事进了局子，被保了下来。

下一秒就听见许睿发出一声哀嚎。

我一愣，毕竟与叶舟相处这一段时间，他一向礼貌温和，好脾气，除了话有些多。

没想到会动手。

我顿感神清气爽。

没想到许章回来了。

对此，我十分遗憾。

许章自然是维护宝贝儿子，要求叶舟道歉赔罪。

叶舟倒是听话，乖乖道了歉。

许睿仗着他爸在旁边，气焰嚣张起来，你动手打我，就一句对不起?

叶舟语气平静地陈述: 我没动手，是你自己没站稳磕到的。

许睿气急败坏，放你他妈的屁

扬言威胁道: 今天这事你要是不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乖乖让我揍一顿，别想过去。

叶舟没说话。

识相的话，你赶紧给老子跪下赔罪，以后你和许澄都得仰仗我活，知道吗?

许睿真是反了天。

打狗都要看主人，他这是恨不得骑在我头上。

我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仪器跟着滴滴报警。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听见叶舟愤怒焦急地低吼: 你干什么放手许澄有危险……

许睿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危险?

嘘，你安静点儿，别吵着我堂哥养病，知道吗?

愤怒和痛楚如潮水般将我淹没，身体变得麻木，所有的感知被剥夺。

我好像被包裹成一个茧，透不过气，艰难地大口喘气，求生欲驱使双手用力去撕烂它。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醒过来弄死许睿这个混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