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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安乐-九天阊阖开宫殿

蒲晶 著

言情小说连载

网文大咖“蒲晶”最新创作上线的小说《求安乐-九天阊阖开宫殿是质量非常高的一部言李隆基李重俊是文里的关键人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我的爷爷是皇我爷爷的爹是皇我爷爷的爷爷是皇我父亲和叔叔也都当过皇就连我的奶都是这旷古铄金的第一女可是身为皇亲国戚的却在用磨烂了的十根手指挖红当我带着一满筐红薯回到家的时我那做过五十五天皇帝的又一次把自己挂到了房梁1圣历元年(公元 698 年)九月父亲挂在白绫鬼哭狼嚎地说着: 不能活了不能活母亲和长兄长姐三在下方托着父母亲看

主角:李隆基,李重俊   更新:2025-05-25 14:4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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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是皇帝,我爷爷的爹是皇帝,我爷爷的爷爷是皇帝。

我父亲和叔叔也都当过皇帝,就连我的奶奶,都是这旷古铄金的第一女帝。

可是身为皇亲国戚的我,却在用磨烂了的十根手指挖红薯。

当我带着一满筐红薯回到家的时候,我那做过五十五天皇帝的爹,又一次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

1

圣历元年(公元 698 年)九月

父亲挂在白绫上,鬼哭狼嚎地说着: 不能活了不能活了。

母亲和长兄长姐三人,在下方托着父亲。

母亲看到刚回来的我,立刻喊道: 裹儿,快拿剪刀来。

我扔下竹筐飞奔着寻来剪刀,利落地爬到椅子上,把拴在房梁上的白绫一刀剪断。

父亲应声而落,砸得母亲和长兄长姐东倒西歪。

父亲哭倒在母亲怀中,母亲像搂着幼子一般轻声安慰。

院外的守军探头探脑,文员提着笔书书写写。

长兄见了,连忙拿了些神都的赏赐,上前交涉,希望能少生事端。

长姐与我抬起满筐红薯,我问长姐: 父亲这一遭又是因为什么?

长姐行至院中水井旁,一边压水一边回我: 神都那边赏了些绫罗绸缎,其中有一匹月光锦,父亲非说那是赐死的白绫。

我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刚刚牵起,立马下意识地克制住了笑意,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地麻木面孔。

在这里,我们这些庐陵王的家眷,不可以喜笑颜开。

传到神都那边,免不了说我们在房州逍遥自在,不思反省。

我们也不可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以免被有心人说成是对皇恩不满,心生怨怼。

我是庐陵王李显最小的女儿,出身不凡的我,却没有过一天的锦衣玉食。

母亲怀着我的时候,父亲已经从皇位上被贬黜,在迁来房州的路上,母亲生下了我。

我出生的时候连一张小被都没有,是父亲解下了衣服包裹了我,自此,我便唤为裹儿。

父亲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稍有风吹草动,便寻死觅活。

母亲说,父亲是被吓破了胆。

毕竟,他亲身经历了皇祖母对两位伯父的迫害。

父亲觉得,不知哪天便轮到了他自己。

已经登基为则天大帝的皇祖母,雷厉风行的手段,就连我这个远在房州的村姑,都听说过一二。

庆幸的是,母亲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用她的温柔与坚毅,撑起了整个家。

房州贫苦,白日飞沙走石,夜晚北风呼啸。

我没经历过那神都的繁华,但总归我们一家人在一处,就是好的。

只是夜半,我常听到父亲梦呓般地低吟: 长安,洛阳。

2

这一日,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红缨银甲的少年将军,带着一队人马,来恭迎我们全家回神都。

父亲哭闹着在炕上搂着一床草席,不肯撒手,你们要杀便杀,不如给我个痛快。

哄骗我去神都,荒山野岭的动手,连个全尸都没有。

不如就让我吊在这房梁上,或者给我杯毒酒,也好叫我李家儿郎,留个体面。

那少年将军上前一步,拿出黄色的诏书给父亲,三伯,您多虑了,真的是皇祖母让我来接您的。您看看手谕。

父亲往炕深处滚了滚,说什么都不肯接,还是母亲领着我们跪下接了旨意。

后来,我才知道,那少年将军是相王家的三郎,李隆基。

皇祖母的旨意,无人敢违抗,就算父亲再恐惧,我们全家还是踏上了去往神都的路程。

此去神都,是吉是凶,没人能说得清。

我与长姐同车,我们都换上了最华贵的衣服,只是那柔嫩细腻的绸缎,与我们满手的老茧与冻疮,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长姐离开神都的时候,已是我这般年龄,我问长姐: 神都是什么样子的?

长姐眼神迷茫地望向远方,那是极好的地方,也是极坏的地方。

我再加追问,长姐却什么都不肯说,只把她记得而又生疏的宫廷礼仪,一遍遍地教给我。

车行至驿站,我掀起车帘准备下车,一只有力的手伸到我面前。

李隆基的手上有一层薄茧,但仍然纤长白净,我想那些是拿笔或者执剑留下的痕迹。

不像我的手,关节粗大,布满荆霜,一看便是农妇苦于劳作的手。

我把双手往衣袖中藏了藏,尽量做到落落大方。

我扶着李隆基的手下了马车,用细弱虫鸣的声音对他说了声,谢谢。

李隆基爽朗的笑声在我耳畔响起,裹儿妹妹,不必客气。

我登时红了脸,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心下懊恼自己表现得如此扭捏。

这一路上,还算平安无事。

只是父亲一时哭着说不去神都,一时又满脸笑意地告诉我,神都的景色多美,以及他生活过的上阳宫,是多么的富丽堂皇。

我想父亲这个样子,便是近乡情怯吧。

这天日头已经偏西,我们的队伍计划在日落时赶到下一个驿站。

官道上无人,只有我们一队人马疾驰。

我在马车中被颠得七荤素,一颗心也是七上下。

马车一个急停,我的额头重重地撞上车橼,痛得眼冒金星。

紧接着,杀声四起,我听到李隆基大喊: 保护庐陵王车驾。

我与长姐窝在我们的马车中不敢动弹,一把钢刀破窗而入,直直地插入车厢的另一侧,横在我与长姐面前。

车厢瞬间四分五裂,长姐拉着我四处逃命,还好护驾的士兵很快便挡在了我们前面。

我的心神刚刚稳了稳,余光就见白光一闪,一柄大刀斜刺过来。

我慌忙甩开长姐的手,那柄刀贴着我的手腕划了过去。

那持刀的贼人满脸横肉,怒目瞪着我,提刀又向我砍来。

我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慌不择路地钻入了官道旁的林子。

我听到身后,长姐慌张地惊叫: 裹儿

我疯了一般地狂奔,风声贴着我的脸颊呼啸而过,我知道只要我停下脚步,便会任人鱼肉。

我能听见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心脏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但是,我最终体力不支地绊倒在一棵树下。

我回头看去,那贼人果然紧追不舍,看我摔倒在地,正不怀好意地举起屠刀。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却没等来疼痛,睁开眼,那贼人的狞笑还浮在脸上。

只见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露出他身后,手持血刃的李隆基。

李隆基把那贼人的尸体踢向一旁,提步向我走来,他喘着气,轻笑了一声,小丫头,真能跑啊。

我的脚崴了,脚腕肿得老高,李隆基二话不说就要脱掉我的鞋袜查看。

我死命挣扎,绝不让李隆基碰我的脚,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李隆基无奈地罢手,刚才面对贼人都没哭,这会儿倒哭了。

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

我低着头擦眼泪,不作声。

其实,我在意的并不是什么男女大防,我在意的是我那粗糙丑陋的脚,被他看见。

李隆基从怀里掏出一支羌笛,笛声尖啸,从山后传来同样的笛声,似是他手下的士兵做出回应。

日头已经落山,温度骤降,整个林子里黑漆漆的。

我下车时来不及穿厚衣,此刻正抱着双臂不住打颤。

一个带着温热的衣袍兜头盖下,是李隆基展开双臂把我卷入了他的披风。

我挣扎了几下,李隆基却限制了我的动作,从我头顶传来他揶揄的声音,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古板?我们神都可不兴这样。

我的脸颊就这样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轻叹道,这样,可不真成了裹儿?

3

父亲怎么都不肯上路,李隆基告诉他,不到神都,能杀你的人有很多。到了神都,能杀你的人只有一个。

父亲擦着眼泪,但再不敢耽搁。

我问母亲: 究竟是什么人要杀我们?

母亲紧锁着愁眉答道: 有姓李的,有姓武的,也有既不姓李也不姓武的。

母亲担忧地嘱咐我: 裹儿,你出生就在房州,我们每日为生计奔波,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来。

许多事情,母亲都不曾教过你。到了神都,那些姓李的姓武的,说起来都与你沾亲带故。

可你要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凡事都要存了十二分小心,那上阳宫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我睁着懵懂的眼睛,不明白母亲怎么突然就讲起了恐怖故事。

最后,母亲叹了口气,无奈地抚了抚我的头。

终于到了神都洛阳,父亲的侧妃带着庶子李重俊在金光门外迎接我们。

父亲与他们自是抱头痛哭一番,那侧妃刘氏一直说着如何惦记父亲。

只不过我看她保养得当的面庞,不要说母亲了,就连长姐都显得比她憔悴苍老许多。

而那庶子李重俊,端的是玉树临风,比长兄还有世子的排场。

长姐本欲带我向侧妃刘氏行礼,我们却被母亲拦住。

那刘氏在母亲的冷眼注视下,赶忙带着李重俊跪行大礼。

我第一次觉得,荆钗布裙的母亲,如此气度不凡,贵不可言。

4

神都果然如父亲说的一样繁华,可是那琳琅满目的热闹我还没看够,便到了皇宫。

我们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我只觉得这皇宫与闹市虽只一墙之隔,却仿佛另一个世界般,说不出的严肃寂静。

偶有几只鸦雀飞过,更为这琼楼玉宇添了肃杀之气。

一番沐浴更衣,我们一行人被带到一座大殿的偏廊。

只隔着一道门,我清楚地听到了丝竹管乐之声,间或夹杂着妇人与少年郎的欢声笑语。

父亲跪在首,面色凝重,满头是汗。

母亲领着长兄长姐和我跪在其后,加上宫娥仆妇,这逼仄的偏殿挤了这许多人,却个个鸦雀无声。

只有我,许是茶水喝得多,又或是被这巍峨富丽的皇宫所震慑,只觉得人有三急。

我听着大殿里的动静,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我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母亲看着我难忍的样子,挥了挥手,让我速去速回。

小宫娥为我指了偏殿的去处,我走在这九曲十回的环廊,确如入了那迷魂阵。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上锁的偏房,进了净房处理,刚刚收拾妥当,便听到有人进了房间。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嬉笑着闹作一团。

我心内大惊,连忙矮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只想等到这二人走后再离开。

现在开心了?板着脸一整天,怪吓人的。

男人的声音魅惑,但我听着却有些耳熟。

三傻子回来了,我看着他那个窝囊样儿就烦

女人语带娇嗔,但是听起来并不像少女的声音,而是个成熟妇人。

女人又嗔怪道: 都怪你爹不争气,不然怎么轮得到三傻子

男人笑道: 无论是我爹还是三伯,还不都是姑姑的垫脚石。

那你呢?女人问道。

我自然是姑姑的马前卒,挡箭牌,还有杀人的刀。

女人朗声笑道: 还是三郎会说话。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女人先行离开。

我仍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听男人说道: 出来吧。

我还在僵持着,男人却一把掀开珠帘,将我拽了出来。

我窘迫地立在原地,李隆基脸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盯着我看。

打扮起来,倒也是个美人儿。

接着,他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要么你就是我亲妹妹,我自然护着。

要么你就是个姑舅表妹,我自然整颗心都给你。

偏你是个和我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的,让人一点儿肖想不得……

可惜了,要便宜姓武的那群酒囊饭袋。

5

我几乎是逃跑般地回到了偏廊。

可是,我还来不及平复那些女儿家的心思,就听到大殿内父亲哭嚎的声音。

母皇,儿臣不做那劳什子的太子,儿臣宁可还回房州去……

殿内传来杯盘的碎裂声,紧接着是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女人说话。

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今天不做太子,明日就让人裹个席子,给你送到房州埋了

尔后,只传来父亲更加悲戚的哭声,却不再说话。

那个苍老而威严的女人叹了口气,这回却放柔了声音。

显儿,你身上流着李氏和武氏最尊贵的血统,你要争气啊。

殿内久久无声,我抬头看母亲。

母亲额头上一片细密的汗珠,满头的钗环都随着她的战栗而摇摆不停。

可她的脸上除了惊恐,更多的却是我读不懂的表情。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苦难过后的劫后余生,以及对权力喷薄而出的渴望。

我第一次见到了皇祖母,这个世上唯独吾尊的则天女皇,武曌。

从小,父亲和母亲提起皇祖母便噤若寒蝉,我原以为她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见了真人,却是个身量不高,脸上挂着温和笑意的小老太太,和寻常人家的祖母无二。

要非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举手投足间透出的皇家威仪。

长兄复了世子之位,我与长姐也得了永泰和安乐的封号。

我很喜欢我的封号,我希望我们一家能够永远安乐。

谢封的时候又出了岔子,我踩到了我的罗裙,摔了个四仰叉。

四周顿时哄堂大笑,皇祖母也开怀不已,指着我说: 这就是裹儿?先留在景阳殿学几天规矩吧。

母亲与长姐又带着我四处与人见礼请安,皇祖母左手落座的女人,与皇祖母有着相似的面孔。

但她周身透着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孤傲冷漠。

母亲告诉我,这是我的姑姑太平公主。

她扶我起身的时候,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睛里却只有一片漠然和轻视。

我静静地在一旁观察,当天,在这皇宫里,能够让我们这些李家子嗣喊姑姑的。

只有太平一人。

6

圣历二年(公元 699 年)元月

父亲复了太子之位,全家都搬入了太子的府邸东宫。

只有我一个人,在皇祖母的住处景阳殿学规矩。我离了父母兄姐,一个人在这里,心里十分忐忑。

虽然在这,我的起居有仆妇伺候,吃穿用度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我还是十分的不自在。

我知道,宫里的人都在笑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好在有上官婉儿帮我,她是皇祖母近前的女官。

上官婉儿告诉我,越是有人要看笑话,我就偏不能让她们如意。

于是,我也试着挺胸抬头,试着不再畏畏缩缩,试着朗声说话。

宫中的那些命妇贵女,反倒再也不敢轻视我。

我在景阳殿待得久了,也有些人和我嚼舌根。

说上官婉儿不过一介罪臣之女,凭什么呼来喝去,好似这景阳殿她只在一人之下。

我才知道,上官婉儿的祖父是上官仪。

就是那个写了废武后诏书,被皇祖母赐死的上官仪。

但是上官婉儿的面上永远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涟漪,没有恨意,也没有庆幸。

我想上官婉儿大约也是受过苦的吧,不免对她又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谊。

我每日在皇祖母跟前,她最喜欢听我讲些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谷雨点花生,夏至栽红薯的乡下田间事。

我和皇祖母相处的时日越久,越发觉得她是个慈爱的老太太。

想来,坊间那些关于她的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不过,张氏兄弟在的时候,是个例外。

那两个妖娆的男人,任谁都能看出包藏祸心,可是皇祖母却十分信任他们,任由二人为所欲为。

张氏兄弟轻浮孟浪惯了,有次竟然摸上了我的手臂,害得我把整套茶盏打了个粉碎。

还好有上官婉儿替我解围,我对二张更加厌恶了。

上官婉儿告诉我,千万别把心思都放在脸上,让别人把你看个透。

我想,不知道要多久,我才能修炼成像她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不过日子久了,有些事情我却也看出了门道。

比如长兄总是借着来看我,却拿来我碰都不碰的岩茶。

我知道那是送给上官婉儿的。

我提起长兄的时候,上官婉儿总是眉眼弯弯的微笑听着。

只有这时,她才褪去了御前女官的谨小慎微,露出了女儿家的姿态。

后来我才知道,上官婉儿与长兄是自小认识的,分别的时候也有我这般大了。

我看着长兄粘在上官婉儿身上的眼神,想着要是她能来给我做嫂嫂,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长姐的小秘密也被我发现了。

长姐心仪的人叫作武崇训,他是武三思的儿子,皇祖母的侄孙。

在贬去房州之前,二人已经议亲。

武崇训等了长姐十五年,哪怕长姐已经过了寻常女子嫁人的年纪,他甚至因此拒绝了和亲的突厥公主。

我为长姐高兴,为家里操劳十余年的长姐,终于有了好归宿。

我不禁打趣道: 长姐恨嫁的心思,我自小便是知道的。

长姐伸手打我,我快步躲在武崇训身后大喊: 姐夫救我。

斯文秀气的武崇训,红着脸,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而令我意外的是,武崇训的堂弟武延基,竟然向我表白了。

只是,我看着面前肤色黝黑,露着一口白牙,对我灿烂笑着的青年。

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红缨银甲,曾把我裹在披风里的男人。

7

圣历二年(公元 699 年)五月

端午龙舟宴,所有的宾客都被小船载至停泊在太液池中央的硕大龙舟上。

武延基摘来一朵盛开的莲花,在一群宫娥的起哄下,他把莲花别在我的发髻上。

不经意间,我看到李隆基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他目光灼灼,我慌忙闪躲了目光。

皇祖母迟迟没有来,宴席自然没有开,但是有的人却已经喝得醉醺醺。

杞王一杯接一杯的琼浆下肚,脸色涨红,身边的侍从被他骂了个遍。

我看杞王这副模样,上官婉儿怕他今日恐怕要闯祸,便招来内侍找条小船,想将杞王送到岸上去醒醒酒。

内侍刚刚领命而去,太液池里便划来一叶扁舟。

二张立在船头,手持玉箫,丝竹之声空洞而悠远。

二张接连登上龙舟,他们二人穿着孔雀羽毛做的长衫,每走一步都流光溢彩,好似下入凡间的仙人。

人们纷纷为二张让行,这些皇亲国戚心里对张氏兄弟再鄙夷,但是碍于皇祖母,面上也都是十分客气。

只有杞王面露不屑地说道: 什么下作东西,也敢在此作威作福

二张为首的张昌宗凤目斜立,问道: 杞王这是在说我们兄弟?

杞王啐了一口,呸说的就是你这两个腌臜货。在宫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还敢把手伸到两湖盐税上来

这天下姓李还是姓武说不好,但是绝对不会姓张

杞王此话一出,龙舟上的众人一片哗然,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

张易之不似张昌宗阴柔,他手持佩剑指向杞王,杞王如此嚣张,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杞王听到二张用皇祖母压他,更是不忿,陛下来了我也这样说我就不信陛下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包庇你们两个。

众人正纷纷扰扰间,只见一条绣船停靠在龙舟旁,太平公主搀扶着皇祖母登上了龙舟。

喧闹立即停止,众人跪拜行礼。

只见二张膝行爬到皇祖母脚边哭诉,陛下,杞王欺我兄弟人微言轻。

我兄弟办事,哪件不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杞王哪里是在骂我们,分明是在指摘陛下啊

杞王的酒醒了大半,忙跪下解释: 陛下,二张贪得无厌,不顾盐政律例……

好了好了,朕今日是来参加端午家宴的,谁要听你们说这些。

皇祖母一摆手,打断了杞王的话,面色上却看不出情绪。

皇祖母又看了一眼杞王,杞王喝多了,送他回去吧。

杞王还要分辨什么,最终在二张得意的嘴脸下,还是垂头丧气地上了回岸的小船。

宴会开始,觥筹交错,满盘珍馐如流水般摆上来,好一副宫廷奢靡之象。

我刚刚入座,正要举筷品尝盘中的鹿肉,就听到湖上传来呼救之声,救命救命啊

湖心中,杞王刚刚坐上的那一艘小船,此刻已歪歪斜斜地没入水中。

而摆渡的船夫早已不知去向,独留杞王一个人在船上,向龙舟所在的方向挥手求救。

我心下一惊,破口而出: 快救杞王,那船……

上官婉儿急忙捂住了我的嘴,让我剩下的话全都无声地吞了下去。

龙舟上近百号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杞王的淹没,而无人作声。

我转头去看皇祖母,二张正在伺候她吃酒布菜,皇祖母仿佛没有听见杞王悲戚而绝望的呼号一般。

而皇祖母身旁的太平公主,正定定地望向杞王,唇边牵起一丝残忍的微笑。

就这样,所有人沉默地看着湖水淹没了杞王头上的玉冠,直至那高举的手指彻底消失在这太液池中。

龙舟上的人们很快恢复了推杯换盏,好像杞王的遇难,不曾发生一般。

我只觉得心内一片冰凉,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皇权的威力以及无情。

8

我大病了一场,皇祖母允许我回东宫养病。

我趴在母亲怀里,问道: 真的是皇祖母杀死的杞王吗?那可是她的亲孙子

母亲轻抚着我的头发,亲孙子又怎样?杀亲生儿女的时候也不见她手软

母亲似想到什么,在我耳旁正色道: 你常在景阳殿,一定要时刻警醒自己,伴君如伴虎。

我的头皮被母亲拽得生疼,但我还是忍痛点了点头。

还是长姐端来了甜汤,打断了母亲对我的耳提面命。

甜汤微烫,我端着碗,小口仔细地喝着。

长姐打开妆台前的一个个宝龛,里面是琳琅的首饰与头面。

长姐说: 你人虽然不在东宫,但母亲早就把东西都给你置办齐了,就等着你回来。

我立马放下汤碗,拿出几副金玉镯子戴满了手臂,母亲和长姐看着我滑稽的样子,不禁莞尔。

我欣赏着这些首饰,突然觉得我那粗糙的手,与这些金玉华贵,实在不匹配。

我抓起台上的香油膏,挖出来大半罐,厚厚地涂在双手上。

我又拉过母亲与长姐的手,把剩下的半罐香油膏,抹在她们两个人的手上。

虽然回到神都的这些时日,她们都将养了不少,但累年的风霜,还是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尤其是在这锦衣华服下,显得更加刺眼。

我们三个人将油腻腻的手握在一起,不知是谁先滴落了第一滴眼泪,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接着,三个人便都泣不成声。

母亲将我和长姐搂在怀中,垂泪哽咽: 我的孩子,你们受苦了。

我抬手抹去了母亲的泪痕,母亲的脸颊贴着我的手心叹喟道: 都好了,都过去了……

在东宫,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居然有些像是回到了房州。

我病好之后,父亲和母亲在东宫举办了夏日宴。

父亲相比于刚刚入主东宫时的患得患失,安稳了不少。

虽然父亲已经正位太子,却没有多少实务。

他更像一个象征,一个皇祖母将要还政于李氏子嗣的象征。

这次家宴除了家里人,长兄还邀请了上官婉儿。

父亲见到上官婉儿,忌惮她御前女官的身份,慌忙起身。

上官婉儿却率先俯身施施然行礼,太子殿下尊贵,莫折煞了婉儿。

今日只有家人,勿谈其他。

父亲这才坐下,母亲看了看兄长和上官婉儿,又指了指远处正在打叶子牌的我与长姐,以及武延基和武崇训。

母亲对父亲说: 看来,咱们家要三喜临门了。

我站着看长姐他们打牌,武延秀起身想换我加入。

我摇了摇手里的点心,让他安心打,我不想动脑子,只想安心做个吃货。

武延基无奈又宠溺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这时,我那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庶兄李重俊,撒泼打滚地大哭道: 你们耍赖,我不玩了,不玩了,你们还我银钱。

原来,长姐赢了好几把,却让李重俊输急了眼。

长姐赶忙扶起满地打滚的李重俊,连连说道: 好了好了,长姐把银钱还你就是,你快起来。

李重俊总算起了身,但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着: 你们耍赖,你们作弊。

我听不下去,狠狠地推了李重俊一把,人家技高一筹,你输不起就别玩

李重俊又号啕大哭起来,你们房州来的抱团欺负我一个

我一巴掌重重打上了李重俊的后脑勺,他哭得更凶了。

我厉声指着李重俊道: 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混帐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重俊看我真生气了,捂着脑袋灰溜溜地逃走了,临去之时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指着李重俊的背影继续骂道: 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长姐轻拍着我的背,笑道: 去了这些时日景阳殿,规矩没学会,脾气倒是见长。

我气鼓鼓地道: 长姐也来笑我?

长姐不答话,武延基倒是来打圆场,裹儿这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替天行道。

我大周儿女就该如此热血,武延基顿了顿,轻咳了一声道: 吾心甚喜。

我狠狠地捶了武延基一拳。

看着长姐和武崇训,以及罪魁祸首武延基笑作一团。

我实在不能板起面孔,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9

圣历二年(公元 699 年)月

近日来,皇祖母情绪不佳,动辄惩罚宫人,连上官婉儿都无故被骂了两次。

说起皇祖母心烦的缘由,不外乎因二张被连连弹劾之事。

在皇祖母眼中,那些前朝言官弹劾的不是二张,而是对她这个则天女皇的挑衅。

这些言官,弹劾二张就弹劾二张,竟然有人提出了还于太子,让皇祖母退位之说。

这不是把我全家放在火上烤?

恰逢力主父亲回朝的狄大人去世,朝廷各方势力的平衡重新被打乱。

可怜父亲刚安稳了没几天,又被吓破了胆。

今日中秋, 秋雨瑟瑟,湿冷得叫人忍不住打寒战。

家宴上,皇祖母忽然指着父亲道: 太子勤政,得人心。

近日朝堂上有大臣提议让朕颐养天年, 还政于太子。

太子,你怎么看?

父亲跪在地上, 额头点地,整个身体都在不住颤抖。

父亲哭道: 儿臣惶恐母皇万不可听信谗言

儿臣无能,难当此天下大任。母皇正值壮年,何来颐养天年之说?

大周需要母皇,万望母皇事必躬亲。

皇祖母看着缩成一团跪在地下的父亲良久,而后轻轻地笑出了声。

朕不过把前朝的事情, 权当趣事来说说,太子又何必如此?

快快起来, 莫要被孩子们笑话。

皇祖母略微思量,说起来, 你这几个孩子也都老大不小了,不如趁着今日阖家团聚, 朕便赐个恩典。

说完,皇祖母眼神扫过长兄、长姐与我, 掷地有声地颁下口谕:

世子李重润尚裴氏嫡女,永泰郡主婚配武延基, 安乐郡主婚配武崇训。

内侍官又重复了一遍皇祖母的口谕,我只觉得那声音似远在天边,又好像炸在耳旁。

皇祖母一定是搞错了,长兄要娶的是上官婉儿,从哪里又冒出来个裴氏女?

长姐要嫁的是等了她十五年的武崇训,而娶我的应该是那个受了我欺负, 只会憨憨傻笑的武延基才对。

明明前几日皇祖母还在拿长兄和上官婉儿打趣,还在夸武崇训对长姐的长情。

皇祖母一定是老糊涂了, 她指错了婚

可在场的人明明都清楚,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纠正。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刚要开口, 却被长姐用力按着脖颈,跪地叩拜。

我只听到长姐嘶哑着嗓音说道: 谢皇祖母恩典。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难道我要嫁给我的姐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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