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凌寂的“安心白事铺”二楼。
与其说是一个女孩的闺房，不如说更像一个古朴雅致的书房。
临窗放着一张宽大的花梨木书案，上面除了笔墨纸砚，还散落着几块未经雕琢的玉料和一套精致的刻刀。
窗外是老城区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影，斑驳的光影透过窗棂，在散发着淡淡墨香和木质香的空气里浮动。
角落里，一只鎏金螭纹香炉正袅袅吐着七色香燃烧的气息，驱散了楼下偶尔飘上来的香烛味。
凌寂坐在红木椅子上，面前是一个浑身滴水的红衣女鬼正小声哭泣，魂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大人，我死得好惨啊……”凌寂穿着一身舒适的浅灰色亚麻家居服，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一根素玉簪子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眼皮都没抬，纤细的手指正快速滑动着“地府通”APP的差评界面，懒洋洋地道：“说重点，你挡着我看手机了。”
女鬼小雨的哭声戛然而止，委屈地扁了扁嘴，魂体波动了一下。
半小时前，城南那栋价格虚高的凶宅别墅里。
房产中介张涛搓着手，对着一对面带疑虑的年轻夫妻，挤出一个职业性的笑容：“……李总，李太太，上任房主只是偶尔听到些怪声，绝对，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试图用亢奋的语气掩盖心虚。
话音刚落，巨大的水晶吊灯毫无征兆地疯狂闪烁起来，墙壁上的电视“啪”一声自动开启，满屏雪花中渗出暗红色的、如同血泪般的液体，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在房间中弥漫开来。
李太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
就在张涛面如死灰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敞开的门口传来：“特殊保洁，一次三千，先付款后服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简单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女孩靠在门框上，嘴里慢悠悠地嚼着口香糖。
她容貌清丽，眉眼间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与倦怠。
不等众人反应，她指尖一弹，一枚泛着暗金色泽的五帝钱破空而出，“叮”一声轻响，精准地钉在电视上方墙壁的正中央。
刹那间，闪烁的吊灯稳定了，电视屏幕漆黑一片，墙上的“血泪”消失无踪，连那腐臭味也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凌寂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伸手往楼梯阴影处一抓，仿佛从空气中拎出了那个瑟瑟发抖的红衣女鬼，然后在年轻夫妻和张涛呆滞的目光中，亮出手机收款码，完成了从捉鬼到转账的全过程。
回到铺子，凌寂把女鬼往角落一扔。
“给你两个选择，”她终于放下平板，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幽冥的眸子看向小雨，“第一，我送你下去排队，按现在的投胎效率，地府号源紧张，大概等一百二十年。”
女鬼魂体一颤，脸上露出绝望。
“第二，签个劳动合同。”
凌寂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份灵气萦绕、由阴司纸写就的契约，“给我打工三十年，包吃包住，期满首接插队投胎富贵人家，享一世福报。”
女鬼呆住，半透明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打、打什么工？”
凌寂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近乎顽劣的笑意。
她并指如剑，在身侧轻轻一划，一道旋转的、散发着无尽饥荒与绝望气息的青铜大门虚影——饿鬼道的投影，凭空出现。
“看见那边几个饿得互相啃噬魂体的家伙了吗？”
她指着门内几个瘦得只剩骨架、眼冒绿光的鬼魂，“你去，教他们用智能手机点外卖，学会一个，奖励你一点功德。”
女鬼：“……”于是，凌寂的“特殊保洁团队”迎来了第一位正式员工——红衣女鬼小雨，主要负责凶宅退租清洁，以及饿鬼道居民的现代生活适应培训。
次日，一位不速之客上门。
来者身着昂贵的中式套装，是本地玄门世家陈家的嫡系子弟，陈云飞。
他面带倨傲，声称凌寂昨日处理的凶宅，本是在他们陈家的“管辖范围”之内的。
“凌小姐，你越界了。”
陈云飞语气冰冷，看着凌寂的眼光充满不屑，“念在你不知情，交出你收服的那只厉鬼，并赔偿我陈家损失，此事便可作罢。”
凌寂还没说话，她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福袋里，传来小雨兴奋的声音：“老板！
我教会第三个饿鬼点奶茶了！
他喜欢珍珠椰果都加！”
凌寂拍了拍福袋以示鼓励，然后看向陈云飞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说那别墅是你的地盘？”
“当然！”
“那为什么盘踞在那里七年的女鬼，你们一首没处理？”
陈云飞脸色一变：“我们自有安排！
玄门之事，岂容你一个野路子质疑！”
凌寂无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那女鬼的‘陈情状’。
七年前，她被别墅的第一任主人谋杀，尸体至今扔埋在别墅后院的一片空地中。
这几年来她离不开此处，虽频频恐吓搬来的租户，却从未害人性命，你们陈家所谓的‘处理’，就是每隔三年去加固一次封印，然后向现任房主收取高额的‘镇宅费’，对吧？
你们明明有能力处理却为了可以继续收取费用对死者置之不理，对生者毫无同情，如今倒是有脸面来指责我是野路子？”
陈云飞的脸色瞬间惨白。
凌寂将文件往前一推，眼神依旧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给你们陈家带个话。”
“从今天起，我才是这里的规矩。”
陈云飞看着凌寂手中的文件，气急败坏中夹杂着一丝心虚，不知为何看起来很无害的凌寂却带给他无形中的压迫，只得留下一句“你等着，自会有人来教你什么是正统玄门的规矩”，然后拂袖离去，陈云飞走后，凌寂走到窗边，望向这座灯火通明的现代都市。
无数微弱的怨气在城市各处升起，而遥远的地府，运转迟缓，早己不堪重负。
她轻轻敲着窗沿，一个宏大的、前所未有的计划，在她心中缓缓勾勒成型。
“看来，是时候给这腐朽僵化的阴阳两界，动一场大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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