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美食征服古人

耽误了投胎，我看着咬牙切齿、被迫加班的黑白无常，抱紧他们的大腿嚎啕大哭: 哥，别把我拖去受罚我能改善地府伙食

黑无常冷哼一声: 只有你们凡人才会如此重口腹之欲。

后来就着喷香酥软的大肘子，他埋头干了三大碗饭。

我谄媚一笑: 哥，吃着咋样?

黑无常: 聒噪，再来一碗。

1

yue——

我擦了擦嘴，抬起头看见孟婆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其实孟婆是个绝世美女，但是在这种想刀人的眼神加持下，我无心欣赏只感到一股杀意。

我缩了缩脖子，尴尬笑笑: 您听我解释，实在是这个味道有点难以下咽……

毫不夸张，我就没喝过比这孟婆汤更难喝的东西。

像我以前调理痛经喝的中药，兑上崂山白花蛇草水，加点豆汁儿，再放入致死量的折耳根。

端的是一个鬼斧神工。

你还记得味道?

孟婆愣了愣，仔细端详着我: 不应该啊，按理说沾上就应该全忘了啊?

现在麻烦了，你是今天最后一个，这也是今天最后一碗汤了，执念未尽可投不了胎。

你等等，我喊老黑老白来看看。

我不敢说话，蹲在一边等着。

敢情之前没人说过这玩意难喝啊……

真就像我看过的一个地狱笑话: 孟婆汤什么味?忘了再喝一口。什么味?忘了再喝一口……

过了一会，孟婆带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回来了。

白无常长着一张和气的笑脸，但开口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和气: 不想加班。她耽误了投胎，约等于妨碍我们执勤，随便丢去哪层受刑算了。

接着转过头笑眯眯地对孟婆说: 我就说你那狗都不喝的汤方子该改改了，你看，出事了吧。

孟婆冷冷地瞥他一眼: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这汤往你今晚的饭上浇两勺。

白无常叹气: 饶了我吧姑奶奶，本来就够难吃了……走吧老黑，把她扔到冥狱今天就能下班了。

他转身就走，一旁的黑无常伸出手要来提我。

听着冥狱方向隐约传来的鬼哭狼嚎，我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凑上去抱住了黑无常的大腿。

哥，大哥别把我丢到冥狱受刑我很有用的我记忆都在，生前又是个厨子，我能改善地府伙食

黑无常无动于衷，冷着脸来掰我的手: 只有你们凡人才如此重口腹之欲。

走在前面的白无常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一双细长的眼上下打量我。

白无常: 此话当真?

我疯狂点头: 真真真

那就给你个机会。

2

白嫩肥美的猪肘烧净毛，搓洗表面后加料酒焯水。

血沫撇净，肘子捞出，小火少油，下冰糖炒成澄亮焦黄的糖色。

葱姜、角、香叶、草果等香料一入锅，勾人的香气便随着白雾蒸腾而出。

倒入开水，酱料调味，肘子整个没入棕褐汤汁中。

锅盖遮住了锅中光景，却阻挡不了一阵阵热腾腾的浓郁荤香，像猫爪一样探得人心痒。

炖足了时辰，再将香料挑净。汤汁勾个芡，稠稠地挂在肘子皮上，最后在顶上撒一小撮翠绿的葱花。

这肘子红亮肥嫩，琥珀色的肉皮软糯糯叠出褶皱，每一褶都泛出莹润的光泽来。

筷子轻轻一碰，晶亮外皮便颤颤巍巍地向两边绽开，内里的肉松松地离开了骨，露出含羞带怯的粉。

当我端着这一锅肘子走出厨房时，看见黑无常倚在门边，孟婆和白无常则整整齐齐地蹲在门口，伸着脖子巴巴地往厨房里看。

看到我出来，孟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站起身来: 真慢。

白无常凑上来猛吸一口肉香，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挑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美得眯起了眼。

我把肘子放在桌上，转身回厨房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大白米饭。

脂肪配碳水，谁吃谁知道。

油润的汤汁裹着甜香的大米，再添上牙齿不用使力、舌尖轻轻一抿便化在嘴里的肘子肉，好吃到舌头都能吞下去。

孟婆和白无常早就吃的忘乎所以，连肘子刚端上来时表现得不屑一顾的黑无常，被白无常劝着浅尝了一口后，都猛干了三大碗米饭。

我腆着脸凑过去: 哥，这肘子吃着咋样啊。

黑无常没给我个眼神，只把空碗递过来: 聒噪，再来一碗。

3

阎王殿前。

这真能行吗?我攥着手，有点紧张。

你放心吧，白无常笑嘻嘻地揽住我的肩膀，跟我勾肩搭背，你就把你那大肘子往阎王案上那么一搁，给他老人家香迷糊喽，说啥都好使。

很难想象不久前还要把我随便丢去受刑的人，一顿饭之后简直要跟我称兄道弟。

地府公务员苦孟婆厨艺久矣。

孟婆和黑白无常吃完这顿之后，埋头在一起商量了半晌，最后给我提了个建议。

反正我已错过时机，暂时投不了胎，不如在地府当个临时工，把孟婆的汤铺子改成个饭馆，让心有执念的亡魂们最后一顿能吃点好的，同时改善改善地府公务员们的伙食。

给地府打工也不是白打，送走亡魂后我可以积攒阴德，有机会投胎时直接赢在起跑线上。

我想了想挺划算，就同意了，没想到这三位雷厉风行地就把我拖到了阎王面前。

阎王殿阴森肃杀，阎王爷虎目虬髯、不苟言笑，听了孟婆和黑白无常的禀报，只微微抬手示意我将手上托盘端上去。

我头也不敢抬，心惊胆战地将肘子奉上去就退出了殿外。

没过多久，白无常乐呵呵出来了: 成了，快进去吧。

我走进殿内，阎王爷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唇畔的胡须上沾了些没擦净的酱汁: 你就暂留奈何桥畔，协助孟婆吧。

我谢了恩，退出殿外时，听见判官对阎王说: 要将汤铺翻修成饭馆，您得给孟婆她们批些经费啊。

阎王爷毫不犹豫: 批，现在就批。

4

在地府官方大力支持下，奈何大饭店光速开张了。

说是大饭店，其实就我一个人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

孟婆在店门口弄了个外卖窗口，还是熬她那宛如生化武器的汤。

大部分生前还算美满，没多少执念的，领到窗口一碗汤送走。

少数像我一样执念深重的，为了避免惨剧二次发生，可以进店点个想吃的菜，吃好了毫无牵挂地上路。

每天接待完黑白无常领来的鬼魂，打烊之后就是地府公务员食堂。

打工人打工魂，活着打工，到了地府还是打工。

人沾上打工，这辈子算完了。

我为自己抹把辛酸泪，继续搅着大锅里的高汤。

小桃，来客人了孟婆在门口大声喊。

我应了一声，从厨房探头去看。

第一位客人浑身漆黑，脸上也一片斑驳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来是个身形挺魁梧的男人。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格外白的牙。

我想吃小馄饨，能要馅里带皮蛋的不?

巧了，恰好阎王那个活爹说这几天腻着了，今天想喝皮蛋瘦肉粥，给我整了点皮蛋来。

不过，小馄饨包皮蛋?那得是个什么味儿?

我心里直犯嘀咕，脸上还是挂上职业的笑: 好嘞，馄饨现包，您稍等。

5

小馄饨的精髓在于皮薄馅鲜，辅以香气十足的汤汁。

七肥三瘦的梅花肉细细剁成臊子，加上剁碎的皮蛋和汤冻，搅到上劲才能弹牙鲜嫩。

雪团似的小馄饨推下锅，不多时面皮就绽成半透明的绉纱，随着气泡慢悠悠翻上来。

碗底一抹猪油，撒上香菜葱花和虾皮，热汤激出香气，莹白的小馄饨就端上了桌。

客人迫不及待地尝了一颗: 嘿，我还以为小馄饨馅里放皮蛋会挺奇怪，没想到还不错啊。

我有点好奇: 您之前也没吃过?这是人间现在流行的吃法么?

我也不知道，我老婆在网上看的。他挠挠头，下个月结婚，提前几天喊老婆也没事吧。

我老婆说，她看网上皮蛋小馄饨很火，我下次休班的时候做给我尝尝。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头搅着碗里的小馄饨。

没想到最后一次出警，困在里面没出来。

我打量着他，心里一紧。

您是消防员吗?

客人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 是啊。

他又舀起一颗小馄饨，出神地注视着它。

本来干我们这行的，都有觉悟，即使牺牲也没后悔过。

到了地下才知道，其实还惦记着这口没吃上的饭。

我心里发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客人不再言语，只专注地、小口小口吃着那碗小馄饨。

连虾皮都挑出来吃得干干净净，最后抬起头把汤喝的一滴不剩。

良久，他放下碗，对我说: 老板，谢谢你啊，真好吃。

不知道我老婆做的皮蛋小馄饨，会不会也这么好吃。

我看着他身上丝丝缕缕消散的执念，轻声说:

您爱人做的，肯定比这好上百倍呢。

他感激一笑，没再回头。

身影融入迷雾，渐渐看不清了。

消防员大哥走后，我本想坐下缓缓，没想到第二位客人这么快就来了。

6

第二位客人是位老人。

她年纪很大，身形佝偻。脸上的褶皱层层堆叠，错落缀着几颗老年斑。

我跑到门口把老人搀进来: 吃点什么，奶奶?

客人开口，声音带着苍老的慈祥: 孩子，会做糖角吗?

我仔细问了老人印象中糖角的外形和做法。

能做的，奶奶。您先坐。

沸水加入面粉搅出絮，清亮的玉米油揉进面团，下锅后表皮才足够酥脆。

炒熟的面和红糖拌匀作馅，再把放足了馅的面团里捏成饱满的三角。

小火烧油，锅底铺满一层小气泡的时候下锅，胖嘟嘟的白面团很快变成淡淡的金黄，再不停翻动直到两面染上均匀的焦褐，就能把油滋滋的三角捞出锅了。

咔嚓一声咬开脆壳，还没来得及感受内里的软糯，一汪热乎乎的糖心就淌到舌尖，顺着喉咙留下一路的甜。

我端出来的时候，老奶奶乐呵呵地看着我: 真香，在外面就能闻见香了。

我甜甜一笑: 刚出锅的，您当心烫。

老人哎了一声，小心地咬开一个角，吸溜着里面冒热气的糖汁。

我有点忐忑，毕竟之前没做过，也不知道合不合客人口味: 味道还行吗?

老人慢吞吞将一整个糖角吃完，抬头慈爱地看着我。

我在那双浑浊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