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间,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去山里避暑。
回家后,儿子却变得很奇怪。
他总是盯着我们看,然后问: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一直不眨眼睛?
1
听到这个问题,我和文惠停止了聊天,都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儿子的视线明明一直停在我脸上,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似的,又继续说道: 你们这样眼睛不会痛吗?
我觉得很好奇,凑到他跟前又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那你看我现在眨眼了吗?
他担忧地摇了摇头,又有些害怕地说道: 书上说太久不眨眼睛对眼睛不好。可是我发现你们已经好几天没眨眼睛了,就连晚上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
这话一说完,我和文惠还来不及开口,他自己倒是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扑进文惠的怀里哭了起来。
他沉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想起,妈妈,你们快眨眨眼睛啊
我就说这小子这两天怎么老是半夜往我们的卧室跑,而且一进房间也不说话,就站在床边直勾勾盯着我们,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这把我和文惠吓得够呛。
刚刚我们就是在商量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心理医生,我们都怀疑是在老家遇见那件怪事把孩子吓着了。
其实那并不是一件很吓人的事,只是多少有些诡异。
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近几年七月份成都的气温几乎都飙升到近 40 度,我们今年原计划是去贵州黔西南避暑的,可听说雅安那边山里的老家被改造成了避暑旅游地。
文惠从未去过我的老家,十分想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我也已经十多年没回去过,便临时改了目的地。
老家是在距离雅安市一百多公里的山顶上,原本是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子。
前几年因为一群徒步爱好者来到此处,发现这里有一条适合徒步的路线,并且山顶还有一个如同仙境的湖泊,从而吸引了游客。
又因为山顶海拔接近两千米,夏季平均温度只有 18 度,成为了避暑胜地。
山顶的湖叫洗仙池,传说是神仙洗澡的地方,因此而得名。
但其实我从小就对这个名字颇为不解,既然是神仙洗澡的地方,那应该叫仙洗池才对吧。
洗仙池和仙洗池三个字虽然都一样,但主谓结构的改变却让表达的意思变得截然相反。
怪事就发生在这个洗仙池里。
8 月 11 号晚上,我们一家三口绕着湖边的栈道散步。
栈道的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一边是倒映着橙黄色路灯和月亮的湖面。众多萤火虫在森林中和湖面上飞舞,点点绿光如同繁星点缀着夜空,景色非常漂亮,所以有很多人都拿着手机或相机在拍照。
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依然会赞叹这样在城市中无法见到的美景。
这和我记忆中的故乡截然不同。关于故乡的记忆在我双亲离世后逐渐变得模糊黯淡,至今只剩下一些扭曲的画面和令人不适的窒息黏腻感,就像是全身都被水蛭吸附上了一样。
这种感觉驱使我将头扭向东方,原本那里有一栋石房子的,现在已经不见踪影。
儿子边走边捉萤火虫,栈道靠近湖边的那一侧有围栏,不用担心孩子失足掉进湖里。
不过听说围栏是前两年有好几个孩子掉进湖里淹死了之后才装上的。
九点整,明明没有刮风,可是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开始荡起激烈的涟漪,湖水甚至溅到了距离水面五十厘米的栈道上来。
就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湖底挣扎,想要突破湖面腾空而起一样。
奇怪的是地面却没有丝毫震动。
没几秒钟,涟漪开始变得有规律,最终在湖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一两米的漩涡。
漩涡存在了大约三分钟,然后湖面瞬间恢复了平静。
就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
这一怪事被发上网络引起了众多关注,各路博主和好奇的路人纷纷赶来一探究竟,自然也有相关部门来做检查。
结果是湖底什么东西也没有。见没什么危险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各种各样的超自然猜测在网上流行了几天,不过很快就被新的网络热点覆盖。
当时儿子并没有表现出被吓到的样子,反而很兴奋和好奇。
2
现在事实证明,他这几天的怪异举动好像和洗仙池的怪事没有太大关系。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他妈一直没眨眼呢?
文惠轻轻拍打着儿子的背,柔声安慰着他。直到他止住哭泣后,才把他从怀里扒拉开来。
文惠温柔地擦去儿子的脸上的眼泪,安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爸爸妈妈不眨眼睛的呀?
星期三。
星期三是我们从老家回来的第二天,今天是星期六。
也就是说儿子观察了我和文惠整整四天,结果发现我们将近一百个小时没眨眼。
说没眨眼不太准确,因为他还说我们连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所以应该说是没闭过眼睛。
眨眼是人类的生理反射行为,它是不受意志控制的,不是我想眨眼就能不眨眼的。
而眨眼是通过湿润眼球和清洁眼球达到保护眼睛的目的。
两分钟不眨眼眼球就会干涩发疼,更别提几十个小时不眨眼了。
那就不是活着的人类能做到的事。
难怪儿子会被吓成那副样子。
文惠拉起儿子的手放在了她的左眼上,然后用力眨动着眼睛。
文惠的睫毛又长又浓密,眨眼时除了眼部肌肉的颤动外,睫毛也会扫过掌心,带来明显的触感。
儿子果然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他满脸不解,妈妈,你只动了左边的眼睛吗?
不,文惠是两只眼睛一起眨动的。
儿子问出这句话意味着他的手感受到了左眼的眨动,他的眼睛却没有看见右眼的眨动。
你让他捂着右眼试试。我提议道。
文惠如法炮制。
儿子给出的反应和上一次一样。他能感受到,却看不到。
我和文惠面面相觑。
首先想到这会不会是孩子的恶作剧。安安是一个非常活泼调皮的七岁男孩,他之前经常会做一些恶作剧来整蛊我们。比如吃饭时故意装作噎到、走路故意装作绊倒……
可是在我们的纠正下,他已经很久没再做过恶作剧了。
而且看他这次的反应——即半夜两三点站在床边观察我和他妈,也不像是恶作剧。
要知道对于一个精力旺盛的七岁孩子来说,熬夜或者是在半夜起床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安安,你眨一下眼睛。
他听见我的话后,立刻用力眨动起眼睛,用力之大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一边不停地眨眼,一边焦急地问道: 爸爸,你看见了吗?
我连忙制止他,看到了,看到了,快别眨了。
他又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 可是我看不见,我对着镜子看不见我在眨眼
这不是废话吗,谁对着镜子能看见自己眨眼啊?
我们耐心跟他解释,又拍了他眨眼的视频给他看。
可他看后反而更加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指着手机崩溃大喊: 我没有眨眼我要死掉了爸爸妈妈也要死掉了
3
这几天积攒在儿子内心的恐惧一股脑爆发出来。
无论我和文惠怎么哄劝,都没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照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死亡的认知没有那么清晰,自然也就不会有多么恐惧。
这就跟小时候敢从两米高的地方往下跳,长大后却不敢了一样。因为那时候意识不到那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只不过现在我也没心思去细想,为什么七岁的孩子会恐惧死亡。
我现在只想让他不要再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哭声让我越来越烦躁。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去捂住他的口鼻。
哪怕他会因此丧命,但只要能让他不再发出声音就好。
我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跟前。
我瞬间清醒过来,我被自己的想法和动做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文惠的抱怨,而是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背上的毛孔仿佛都因为后怕而张开了,空调吹出的冷气挤进毛孔,迅速游窜到全身,让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陈秉文你聋了吗?让你过来给安安顺顺气
文惠似乎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暴躁。
我哪里敢靠近他们?
可儿子已经哭得喘不过气。
情急之下,我终于想起来还可以打 120。
在描述情况后,接线员显然愣了几秒,额……这位先生,我确认一下,是你七岁的儿子因为哭闹不止需要救护车吗?
对。我冷静下来,描述了儿子现在的症状。
接线员听后指导我进行急救操作,成功让儿子顺气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叫了救护车来。
在等待期间,文惠终于让而儿子止住了哭泣。
客厅里突然安静得令人不自在。
我们三个人都没再开口,直到救护车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我们一家三口来到医院。
儿科医生听完症状后开了几个常规检查,但结果一切正常。
在这段时间里,儿子最开始每遇到一个人就会盯着他们的脸看,我知道他是在观察别人有没有眨眼。
可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就再也没看过别人了,也不再开口说话。
我怀疑他是看到所有人都没有眨眼,所以害怕得不敢抬头了。
于是医生怀疑是心理原因。
医院里有专门针对儿童和青少年心理的诊室,儿科医生把我们的号转了过去。
我因为之前竟然想要杀死儿子的想法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与自责,因此现在用尽一切手段想弥补他。
我承诺他,等会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商场,买他一直想要的玩具,吃他想吃的零食。
文惠的眼神中有些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
她大概觉得儿子的心理要是真的出了问题,那一定是我们当父母的错。
我们两个都是老师,可能平常对孩子严厉了一些,让他的压力太大了吧。
两个多小时后,心理医生让文惠带着孩子出去,单独把我留了下来。
医生说从心理评估结果来看,孩子并没有心理问题。针对他恐惧的看不见别人眨眼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了解,根源就是在老家遇见的怪事。
但安安说出了与我们所见截然不同的景象,他说他看不见的不是漩涡,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并且他还和眼睛对视了。
漩涡事件发生后我们还在老家的民宿里住了十天,那期间儿子并没有出现看不见别人眨眼的症状,是从离开山庄后才出现的。
心理医生也查看了当时漩涡的图片。他认为安安之所以会觉得那是眼睛,是因为还没发生漩涡之前,当时月亮的倒影在漩涡中心,当漩涡刚出现还不激烈时,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可能会像一只白色瞳孔黑色眼白的眼睛。
这就跟小学学过的画杨桃那篇课文一样,是角度的问题。
只不过医生还没有在网上找到像眼睛的图片而已。
鉴于检查结果,医生并没有开药,说过段时间症状应该就会自然消失。
我也就放下心来。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并没有如同医生预料的那样向好发展。
4
离开医院后,儿子并没有去商场,而是径直回家。
到家后便一言不发回了卧室并反锁房门,对我和文惠的关心充耳不闻。
这完全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但我和文惠都没有放弃,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包括带他去看电影、去游乐场、去找他的好朋友。
然而在这期间,他都没有再说过说,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人偶娃娃一样。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三天晚上。
他突然有了自主行动,他又在半夜来到了我们卧室。
他把手放在了我和文惠的鼻子下,十几秒后突然像见鬼一样发疯跑了出去。
这个动静吵醒了我,等我追出去后他已经躲回了自己房间,任凭我如何呼喊都没有开门。
我怕再刺激到他,于是没再敲门,而是在客厅坐了一宿。
期间我看了卧室的监控。这监控是前天才装上的,为的就是观察儿子的状态。这才明白了他来找我们卧室的目的。
第二天一早,我和文惠已经决定吃过早饭就再带儿子去医院。
然而在餐桌上,儿子异常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呼吸了,你们也是,我们都死掉了。
这几天一种诡异的气氛始终挥之不去,此时因为儿子的这句话彻底达到顶峰。
文惠猛地把手中的碗向着儿子砸过去,在大力的撞击下,碗碎了。但儿子却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似的一动不动。
陈怀安,你要是再这么神神叨叨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看看这个家都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连忙起身去查看儿子的伤势。
我们家的碗是陶瓷碗,这种材质砸到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不其然,儿子的额头上被碎片划开了几道小口子。
然而……却没有鲜血渗出来,而且我的手下是一片冰凉。
他没有体温了。
我捧着他的脸的手顿时僵住了。
我的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指挥着我把手移到了他的鼻子下。
等了十几秒,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气体从他的鼻腔里喷出来。
文惠带着哭腔的责骂声还在继续。
这几天为了儿子的事,作为母亲的她操碎了心,现在终于崩溃了。
可面对儿子身上出现的诡异情况,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安慰妻子?
一种莫名的恐惧迫使我下意识松开了搂着儿子的手。
爸爸,这下你知道我没有说谎了吧?
儿子……不对,他还是我的儿子陈怀安吗?
这个没有呼吸、不会流血却能思考、能说话的生物,虽然他叫我爸爸,但他真的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怀安摇摇头,平静地表示他也不知道。
文惠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她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迟迟无法回答,但又突然反应过来,死死盯向她的眼睛。
一秒、一分钟、两分钟……
文惠被盯得很不自在,又问我到底怎么了。
但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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