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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工作啊

马小能 著

都市小说连载

小说《要工作啊》一经上线便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是“马小能”大大的倾心之小说以主人公陈卓安露之间的感情纠葛为主精选内容:在给同事杨文斌饯别的酒局陈卓喝多陈卓的手机连着嗡嗡响了几要不是邻座朱伟提他还没有意识陈卓看了一眼手机屏是妻子安露的来心里不由咯噔一他赶忙站起举起酒杯对桌上的众人说: 抱兄弟我出去接个电老婆查岗我先自罚一马上回陈卓喝完酒从包间出找了一个安静角给安露回拨过电话很快接通陈你干吗去怎么不接电话?陈卓解释说: 媳我在一个...

主角:陈卓,安露   更新:2025-06-11 07: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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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同事杨文斌饯别的酒局上,陈卓喝多了。

陈卓的手机连着嗡嗡响了几遍,要不是邻座朱伟提醒,他还没有意识到。

陈卓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妻子安露的来电,心里不由咯噔一响。

他赶忙站起身,举起酒杯对桌上的众人说: 抱歉,兄弟们,我出去接个电话,老婆查岗了,我先自罚一杯,马上回来。

陈卓喝完酒从包间出来,找了一个安静角落,给安露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

陈卓,你干吗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陈卓解释说: 媳妇,我在一个酒局上,环境比较吵,没听到电话响。

安露问: 什么酒局,你也没跟我提前报告?

临时今天组织的……,陈卓的酒劲儿上来了,说话舌头也有些大,杨文斌辞职了,我们当年一块考进检察院的几个哥们,正好今天晚上聚齐了,一起给杨文斌送行。

安露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 陈卓,你什么时候辞职,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陈卓一听这茬儿就有些头痛: 媳妇,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我当初也是好不容易才考上公务员的,辞职了怪舍不得的……

安露生气地打断了他: 要工作还是要老婆,你自己选一个

陈卓打完电话,妻子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嗡嗡响。

陈卓和安露结婚五年,异地三年。他们一直想结束分居的状态,但其中一个人得放弃自己的工作,所以拖到了现在。

陈卓从天海大学硕士毕业后,考上了天海市公务员,在天海市检察院公诉部门工作,一晃十年过去了,他还只是个检察官助理。

前几年,陈卓职务还是正科级助理检察员,助理检察员又叫助检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法》规定的有独立承办案件资格的检察官。

陈卓独立承办过数百起刑事案件,小到打架盗窃,大到行凶杀人,但自从检察院员额制改革后,他就失去了独立办案的资格。

检察官助理和助理检察员,听起来似乎是一回事,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工种。

这一年,陈卓已经三十六岁了,什么时候能够入额成为检察官,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安露比陈卓小两岁,但相比陈卓,她的事业要顺风顺水得多。

起初,安露在天海市一家央企投资部门工作,正好赶上单位提拔年轻干部,三十岁不到就当上了副经理。

安露长得漂亮,又很能干,家里条件也不错,跟农村出身的陈卓相比,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但偏偏走到了一起。

陈卓住的房子,开的车,以及手上戴的表,都是安露买的。有时,他自嘲是个吃软饭的,在家被妻子拿捏得死死的。

三年前,安露被集团派到湖南长沙的子公司担任副总经理。长沙是安露的老家,子公司规模不大,员工五六十人,但业务正处于发展扩张期。

陈卓当时正计划着跟安露要小孩,所以,一开始很不赞成妻子到湖南工作。

不过,安露对此非常坚持,表示到了长沙跟家人也有个照应,争取挂职锻炼两年,积攒了管理经验回总部发展会更好。

陈卓知道,这对安露来说,是一次难得的进步机会,不便坚决阻拦,只盼着她能早点回来。

转眼几年过去了,其间安露一再表示,不久就能回去,结果事情拖着拖着,最近突然发生了反转。

湖南子公司管理层换届,安露通过职位竞聘,被集团任命为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

这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意味着安露在三五年内都不可能回天海市了。

安露出尔反尔,让陈卓颇为无奈,但又没办法。这些天,安露一直打电话催陈卓辞职,要求他跟她一起去湖南发展。

安露觉得,陈卓在检察院这么多年,可还只是一个助理,每天忙得像个小催巴儿,没有什么前途,不如辞职出来当律师。

陈卓自打进了检察院,从没想过要辞职,不仅仅是舍不得公务员身份,更主要的是,他喜欢在检察院办案子的感觉,法律人都有种秉持正义的情怀。

然而,目前的情况骑虎难下,陈卓不得不在工作和家庭间做出选择。

陈卓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心事重重地返回包间,看了一眼桌对面的杨文斌,琢磨着自己过段时间可能也要步他后尘了。

当年,跟陈卓一起考到天海市检察院的共五个人,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但这两年陆陆续续有人离开,现在只剩下他和朱伟两个人在坚守。

张启明上班时没闲着,读了一个在职博士,经导师推荐,前年辞职到邻市一所大学法学院当老师。今天,为了给杨文斌饯别,专门坐高铁赶了过来。

冯鑫去年通过借调留在了市委政法委工作,因为工作表现好,今年就给提拔了副处长。

朱伟在检察院干得不错,去年拿了全市检察业务标兵竞赛第一名,不久后单位就给他入额了,成为全院最年轻的员额检察官。

朱伟这也算是职场得意,但他的情绪并不高涨,甚至有些消沉,别人还没有举杯,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那喝闷酒。

这几个人里,陈卓跟朱伟的关系最好,两个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还在一个宿舍住过两年。所以,陈卓也知道朱伟情绪低落的原因,朱伟有一个谈了三四年的女朋友,本来今年都准备要结婚了,结果最近劈腿跟了别的男人。

不巧应了那句话,职场得意,情场失意。

但这种事情,除了喝酒,还能怎么安慰?

杨文斌辞职后要去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当法务,据说给的职位级别还挺高,工资是现金加股权激励,年薪超百万。

因此,该升的都升了,该走的都走了,严格来说,原地踏步的就只剩下陈卓自己一个人了。虽然陈卓的心态好,但被妻子一数落,不免有些扎心。

陈卓满上了酒,走到杨文斌旁边,举杯说: 斌哥,咱俩单独喝一个,实话说,我打心底里佩服你的勇气,能走出这一步很不容易,不多说了,祝你前程似锦,以后越来越好。

杨文斌也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拍了拍陈卓肩膀说: 感谢兄弟,我这也谈不上勇气,其实都是被家里条件逼的,我爱人在家全职带娃,两个孩子开支不少,我只能找个薪水高点的地方先干着,现在外面的大环境也不好,都在裁员,我找的这份工作不知能干多久……不像你,家里有安总那么能干的媳妇,可以后顾无忧。

陈卓闻言不禁默然,真是有苦说不出,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于是又斟满一杯酒喝了。

冯鑫见陈卓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没能入额的事情伤神,于是走过来安慰说: 陈卓,有机会你也赶紧撤吧,咱们再过几年就四十岁了,这个年龄正是追求进步的时候,甚至可以说不进则退,别一直在这地儿干耗着。

张启明是一个思维活络的人,一早就规划好了未来,也是五人中第一个辞职的,见冯鑫这么说也附和道: 陈卓,启明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常言说,树挪死人挪活,我听说了一个内部消息,最近市里在遴选一批干部在副镇长的岗位历练,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可以试一下。

陈卓知道大家是为他好,但闻言还是有些郁闷: 我真服了你们这帮人,今天咱们本来是给文斌送行,结果你们都一个劲儿劝退我,简直无语,难道一点法律情怀都没有了吗?

张启明愣了一下,把手中的酒喝了,说: 行,陈卓,我跟你讨论职业未来,你跟我扯情怀,你将来一定是成大事儿的人。

冯鑫抿了口酒,忍不住笑了起来: 咱都是学法律的,谁还没有些秉持正义的情怀呢?关键是,案子你说了能算数吗,等入额了再讲情怀吧。

陈卓不想跟他们辩论,于是捧着酒瓶挨个给几个人都满上了: 你们说的都不无道理,但换一个角度看,虽然是检察官助理,听着让人不甘心,实际上想透一点就行了,工资比同级别的公务员高,责任比员额检察官小,何必执著于名义上的东西呢,把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

朱伟一直没说话,听了陈卓的见解,拍了拍他的胳膊说: 兄弟,你这话我同意,心态比什么都重要,入额是迟早的事情。另外,入额了也不是一劳永逸,现在都是终身追责,反正我是这样的感觉,每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张启明撇了撇嘴,晃动着杯里的酒说: 心态好的另一个说法是,躺平。

冯鑫说: 人家陈卓有躺平的资本呀,媳妇不得了,可是公司一把手,这咱谁都比不了……启明啊,我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陈卓没有理会两个人的冷嘲热讽,跟朱伟碰了碰杯子: 理解万岁,朱伟,你现在可是咱市业务标兵,以后我得多向你请教。

朱伟一贯低调,此时也很谦虚: 请教啥呀,陈卓,你以前办的那些案子多漂亮,我只不过会考试而已,懂的都懂,那个业务标兵不代表能力,以后还得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干。

陈卓笑着说: 过分的谦虚等于骄傲,谁不知道拿了业务标兵等于一脚迈上各种晋升的台阶,朱伟,你现在入额了,过几年还可能当部门领导,以后罩着我点就行。

朱伟叹了口气,现在的他无心憧憬未来。

陈卓拍了拍朱伟的肩膀,悄悄跟他说: 还是要早点走出来,回头我让我媳妇给你介绍对象。

朱伟点了点头,神情木然。

杨文斌站了起来,跟大家一一碰杯: 兄弟们,对我来说呢,我是真正的辞职,跟体制彻底说再见了。你们以后都是领导,以后要多关照……今天我来买单,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大家就都干了杯中酒,要经常聚起来。

众人嘻嘻哈哈,也不跟他客气,吩咐说: 杨总,百万年薪,就是阔气。

饭局散了后,陈卓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在路上,橘红色的路灯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对职场人来说,十年是一个坎儿,没有人能够忍受比这更长的平台期,要么接受平庸,要么改变。

现在,他们当初一起入职的几个人,有的转行了,有的升迁了,有的辞职了,都相继做出了改变,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平庸着。

或许,安露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逼着他辞职。

他感慨,路在哪里,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2.

很多人都不知道检察院是干什么的,或一知半解。

简单地说,检察院作为国家法律监督机关,职能就是批捕、公诉和监督。

批捕,也叫审查逮捕,一个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刑事拘留后最多能关押 37 天,如果需要继续羁押进行侦查的,公安机关需要向检察院报请逮捕。

公诉,是检察院最核心的职能,任何一个刑事案件,在被送到法院审理前,需要移送检察院审查是否符合起诉条件,检察院可以在这个环节终结案件,也就是不起诉。

监督,顾名思义,主要是侦查监督和审判监督,比如一个民事案件经过再审之后,还可以向检察院的民事检察部门申请抗诉。

此前,检察院还有职务犯罪侦查职能,在机构上设有反贪污贿赂局、反渎职侵权局,后来这部分职能转隶到了监察委。

前些年,有部很火的剧叫《人民的名义》,讲的就是反贪局转隶之前的故事。

天海市是一个繁华的地级市,与天海市检察院对应的是,天海市中级法院。

陈卓所在的部门叫第二检察部,这是检察院内设机构改革后的叫法,对应以前的公诉一处。

第二检察部负责办理天海市发生的故意杀人、故意伤害、抢劫等严重暴力犯罪案件的审查逮捕、审查起诉等工作。

天海市检察院共有九个检察业务部门,从第一检察部到第九检察部,这种纯数字式的称谓,即便是内行人听上去都有些蒙。

概括地说,这些部门涵盖了刑事、民事、行政和公益诉讼等四大检察职能,另外还有一些特设部门,比如未成年人案件检察部、金融案件检察部、知识产权案件检察部等。

每个检察部的负责人叫主任,对应以前的处长或科长,负责部门的行政管理,同时也是员额检察官,负责办理一些重大的案件。

第二检察部共有十三个人,一个主任,四个员额检察官,其他都是助理和书记员。本来,部门里还有两个副主任,但一个刚办理完退休手续,另一个调到了市政府法制办工作。

陈卓是部门最忙的人,除了支持员额检察官办理案件,还得负责部门内勤事务,比如写稿子、报材料、做统计等,按理说这些杂事不应该让陈卓做,但领导觉得他好使唤,就逮住一只羊使劲儿薅。

第二检察部的主任叫孙蕾,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女领导通常都给人比较挑剔的印象,不太好相处,而孙蕾不仅心思重,而且还有些刻薄。

此前,陈卓找孙蕾反映过一次内勤的事情,希望把这些日常行政事务交给年轻同事去做,他专注于办案,但孙蕾不同意。

孙蕾的原话是: 陈卓,你能者多劳嘛……内勤工作虽然琐碎,但却很重要,出不得半点差错,我担心那些孩子搞不定,你还得多费心。

这天上午,陈卓正在办公室整理卷宗材料,孙蕾走过来喊了一声: 陈卓,你来会议室,咱们快速开一个短会。

陈卓放下手头工作,拿了纸笔到会议室,却发现里面只有孙蕾和刘梅、谭月华,部门其他人都不在。

刘梅和谭月华都是第二检察部的员额检察官,陈卓平时主要协助两人办案,相当于她们的搭档,而孙蕾承办的案件自然也都是他来支持。

孙蕾关上会议室的门,环视了一下三人: 今年的业绩考核,咱们部门有两个优秀名额,其中一个要给参加过院里专案的人,这也是干部处明确要求的,剩下的一个名额,我想到了你们三个人,但到底给谁我也很为难。

往年,干部业绩评优的事情,部门主任就能决定,很少把候选人召集在一起讨论,虽然利益相关,毕竟也要顾及彼此情面。

孙蕾这样的做法,让人大跌眼镜。

陈卓瞅了一眼孙蕾,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孙蕾又接着说: 放在别的部门,这个事情,主任和副主任合计一下就定了。但咱们部门没有副主任,就我自己,所以把你们叫过来商量一下,看看这个优秀名额应该给谁。

孙蕾说完这话,其他人都没有吱声,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孙蕾打破了沉默: 每个人都说一下意见吧,从月华那开始。

谭月华比陈卓大几岁,是员额制改革那年,院里首批从助理检察员直接升任员额检察官的人。某种程度上说,谭月华是这次改革的受益者。

谭月华见孙蕾让她表态,神情颇为无奈: 主任,我去年获得过一次优秀,今年就不参加这次评优了。我想表达的是,陈卓支持我们几个人办案,又兼着部门内勤,过去的一年真的很辛苦,我建议把优秀名额给他吧。

孙蕾按座位顺序问: 刘梅,你的意见呢?

刘梅四十多岁,在检察院工作二十多年了,算是一个资深的女检察官。

刘梅默然坐在那里,低头翻动着笔记本,没有说话。

孙蕾以为对方没听到,又追问了一句,但刘梅还是一言不发。

孙蕾于是把目光转到了陈卓脸上: 陈卓,那你先说一下想法吧。

陈卓一阵头大,这种场合还真是尴尬。

三个候选人,谭月华退出了,就只剩下他和刘梅了。现在,当着刘梅的面表态,他其实也没得选,总不能毛遂自荐吧,大家都在一个部门工作,为争这点利益,以后还怎么相处。

陈卓很平静地说: 主任,我现在只是一个助理,平时帮着大家办案子,但最终还是检察官为案件负责,我觉得评优的话,还是考虑检察官吧,所以建议名额给梅姐。

孙蕾又问刘梅: 你的意思呢?

刘梅这时抬起头,只说了四个字: 谢谢陈卓。

孙蕾说: 那轮到我说一下意见了,咱们第二检察部是业务部门,业绩的核心就是办理案子。不可否认,陈卓这一年忙里忙外确实很辛苦,但评优还是得往办案人上倾斜,我也投刘梅一票。

会议结束后,刘梅在楼道里对陈卓说: 陈卓,这个优秀名额,感谢你让给我,姐姐今年要评四级高级检察官,也确实比较需要,回头姐姐请你吃饭。

陈卓笑了笑说: 姐,你客气,优秀名额你实至名归,我跟着办案子长了很多本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谭月华过来找陈卓: 走,咱们去外面的馆子吃,姐请你。

陈卓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知道谭月华肯定要吐槽一下上午的事情。

谭月华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年龄跟陈卓相仿,平时有很多话题,两人关系不错。

不过,陈卓心里很清楚,谭月华比较爱卦,口风也不严,跟她闲聊些家常还可以,说工作上的事儿得慎重,搞不好就会传到别人耳朵里。

饭店里,谭月华气鼓鼓地说: 今天的事儿,真把我给气到了,哪有这么办事的,评个优居然把候选人都召集到一起挨个问,孙蕾这个主任没有担当,实在是太损了。

陈卓说: 可能孙主任那确实比较为难吧,不过我对是不是优秀并不那么在意,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对得起自己这份工资,对得起良心就行。

谭月华哼了一声: 陈卓,你倒是好脾气,这个优秀名额本来就应该给你的。我敢打赌,刘梅一定私下里找过孙蕾了,所以孙蕾才这样。刘梅说要评四高,但你也要入额呢,你比她更需要这个名额。

陈卓低头翻着菜单,没有说话。

谭月华又说: 孙蕾要是有担当,无论优秀名额最后给谁,这事儿都应该她自己直接定,让我们坐一起讨论发表意见,不是挑拨大家矛盾吗?另外,说什么业务部门评优要倾斜办案人,据我了解,其他业务部门这次评优,可基本上都是给的助理呢。

陈卓笑了笑说: 可能也是想安抚一下年轻同志吧,毕竟入额这么困难,我们这一届考进检察院的,五个人就走了三个。

谭月华说: 陈卓,我感觉你是有情怀的。在咱们部门,你最辛苦了,我也没见你有过什么怨言。可孙蕾这么做,典型的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不想担这个责任,最后便宜了刘梅。这两个人都是精致利己,实在让人怄火。

陈卓递过去一杯茶: 月华姐,你消消气,这事儿不值得往心里去,但我必须谢谢你推荐我,感谢姐,以后还得靠你多罩着点。

谭月华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 行了,陈卓,你就别装大度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很生气,你这么说让我觉得你很虚伪……当时,你就应该硬气一点,刘梅不说话不表态,你也应该沉默,就让孙蕾来定。现在好了,传出去成了咱们大家投票推选的刘梅,真他妈的气人。

陈卓叹了口气: 姐,感谢你替我着想……实话说,我也不一定能在这干多久呢,你知道的,我爱人在外地工作,我俩已经异地三年多了,可也不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

谭月华闻言愣了一下: 你媳妇不是临时派驻湖南那边待两年吗,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吧?

陈卓一阵苦笑: 她不久前刚在那边升职了,成了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现在是一把手了,三五年内肯定回不来天海市了。

你媳妇还真是个女强人,太厉害了。谭月华有些感慨,顿了顿又说,长期分居肯定不行,关键你们也没个孩子,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样的婚姻就跟恋爱一样,没有一些血脉羁绊,又是异地见不着面,关系很不稳定的。

陈卓跟谭月华一个办公室,平时会跟她聊一些家常,谭月华总能站在女性的视角给出一些中肯建议,这次陈卓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陈卓问: 姐,求你指点迷津,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僵持住了,我不想去湖南,我爱人也不想回天海,你有啥建议不?

谭月华反问: 你去那边得辞职,她回来只是调动,你觉得哪种代价更小呢?

当然是她调回来更好,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规划的,关键是最近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她总不可能把那边的职务辞了回天海市。

谭月华说: 这事儿你得看本质。你媳妇既然参加了那边的职位竞聘,就已经预料到了一旦成功,便只能留在那边了,说明她内心已做好不回天海市的打算了。陈卓,我知道你脾气好,但夫妻之间也不能总惯着对方,得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

谭月华的意思是,陈卓很软弱,拿捏不住妻子。

陈卓叹了口气说: 我爱人素来强势,如果我也针锋相对不让步,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谭月华沉思了片刻说: 我觉得问题的症结是,你俩之间的羁绊太少了,思维方式上都比较自我,需要有一些共同考虑的连接点,现在她也升职了,我建议你们抓紧要个孩子吧。

陈卓点了点头说: 姐,你说得没错,孩子的事儿,必须提上日程了。

谭月华问: 陈卓,卦一下,你媳妇长得那么漂亮,又能干,你当初是怎么追到手的?

姐,如果我说,是我媳妇追的我,你信吗?

谭月华切了一声: 吹牛吧你……我怎么没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吸引女人的特质呢?

这就是为什么说,情人眼里出潘安了……

你还洋洋自得了,那我给你泼一盆冷水,从心理学上说,主动倒追男人的女人,通常意志力比较薄弱,容易受到诱惑,见异思迁。你媳妇这么优秀、漂亮,又不在身边,你可得看紧了。

扎心了,姐,你这么说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谭月华说: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觉得一纸结婚证书就会保感情安然无恙,会有很多考验呢,你可得上点心,不要被别人挖了墙脚。

中午跟谭月华的聊天,让陈卓很不舒服。

陈卓是很相信妻子的,但谭月华的话还是让他心里咯噔一响,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没办法,异地的感情就是这样。

3.

在忙碌中,春节假期马上到了。

陈卓跟安露商量今年在哪过,安露说今年工作上的应酬比较多,而且去年是在陈卓老家过的,今年想留在湖南过年。

陈卓想了想说可以,虽然他父母比较传统,但毕竟不能要求安露年年到自己家过春节,谁不想大年三十陪父母一起过呢,这点他还是能体谅的。

节前,陈卓趁周末时间回了趟自己老家,给父母提前备好了年货,并解释这个春节去湖南过。

母亲听了很不乐意,沉着脸说: 哪有大年三十在娘家过的,都是初二回娘家。当年,你姐嫁人后非要回来过年,我和你爸都不让她住家里,叫她自己住宾馆去,后来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是基本的礼节,是对婆家的尊重。

陈卓忙解释说: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守着这些旧规矩,安露不是去年回来了吗,人家是独生女,咱总得让她陪父母过个年。

母亲还是不理解: 安露不是一直待在湖南吗,平时就在父母身边,过年回咱这一趟很难为她吗……算了,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父亲打圆场说: 陈卓他们两口子在外面挺不容易的,过年的事情上,咱就别给孩子添堵了,千里迢迢的,就为那两天来回折腾干吗?

母亲又问: 陈卓,你什么时候要孩子?

已经提上日程了,这两年就抓紧要。

母亲冷哼了一声,脸色很难看: 你几年前就这么说,孩子呢,连个影儿都没看到……陈卓啊,你都三十六了,你媳妇也三十大几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上小学几年级,你难道就不着急吗?

陈卓扒拉着饭,没有吭声,但心里堵得慌。

父亲也说: 陈卓啊,不能光顾着工作,就耽误了要孩子的事情,一个家,总得有孩子才有朝气,否则你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为啥?现在我们腿脚好,还能帮着带带孩子。

母亲见陈卓沉默不语,就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有病赶紧治去,今年必须要孩子,明年要是还这个样子,你就别回家了,也别叫我妈了,我叫你祖宗。

陈卓差点被水噎死: 妈……妈,你别这样,这个事情,我自己心里有底呢。

陈卓从老家回来,郁闷了好几天,生孩子的事情,真应该跟安露好好谈谈,不能再拖了。

陈卓提前请了几天假,买机票去长沙。

安露家在长沙西边,距离黄花机场五十多公里。

安露说要开车来机场接陈卓,陈卓说不用,但安露坚持要来接。

飞机落地后,陈卓给安露打电话,问她到哪了。

安露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好像还在开会: 老公,我单位临时有点急事抽不开身,我给发信息了,让吴晓莉到机场接你,你联系她就行。

陈卓说: 没事儿,媳妇,你也别折腾人家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晓莉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机场了,等你们回来这边,我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咱们一起吃个饭……就这样,先挂了。

吴晓莉是安露最好的闺蜜,两人关系不错,经常到安露家做客,所以陈卓也认识。

吴晓莉结婚比较早,年龄不到四十岁,但儿子已经上初中了,几年前因为另一半外遇离婚了,现在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

陈卓提着行李箱,跟随着人群到了出站口,看到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冲他招手,正是吴晓莉。

陈大才子,好久不见,你更帅了。

陈卓以前帮吴晓莉写过一些文书材料,帮着她打赢了离婚官司,争取到了孩子抚养权,所以在吴晓莉那得了这么一个称号。

陈卓客气地说: 感谢莉姐,大老远折腾你过来,很是过意不去。

吴晓莉笑意盈盈地说: 客气个啥,我可没少麻烦你家安露,对了,听安露说你过段时间也要来这边工作了,欢迎呀。

呃……字还没有一撇呢。陈卓满脸的无奈,叹了口气,一想到这事儿我就发愁,莉姐,拜托你帮我劝劝安露,让她回天海市吧。

吴晓莉性格活泼,促狭地说: 哎哟,你这是想让我给你当卧底呀,那我有什么好处?

陈卓被问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问: 你想要什么好处?

哈哈……让我想想。

没问题,你想好了告诉我就行。

吴晓莉边走边笑: 唉……你这个人,安露说得没错,跟个书呆子一样,不过萌萌的。

陈卓跟着吴晓莉到了停车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行李箱取出一个纸袋,递给了吴晓莉。

吴晓莉一愣,问: 这是什么?

有一支智能词典笔,是给你儿子的,新年礼物。另外,还有一块同学从澳洲带回来的羊奶皂,还有一个海蓝之谜的脸霜,送给你的,伴手礼,小意思。

吴晓莉笑得合不拢嘴: 哇塞,陈卓,你这就贿赂上我了,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以后这种礼要多送。

陈卓有自己的小心思,异地得有个盟友,把这个女人哄好了,让她看着点安露。

陈卓,你送我这些东西,安露知道吗?

陈卓直言说: 不知道。

吴晓莉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人开车离开机场,赶上晚高峰,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安露订的餐厅。

安露办完了事儿,在餐厅里等着,已经点好了菜。

安露的五官精致,留着齐耳短发,高跟鞋和职业装将身材衬托得曲线婀娜,眉宇间优雅中透着知性,是一个典型的南方美女。

安露见到了陈卓后,飞身扑到了他怀里,抱着他说: 老公,你想我了没?

陈卓有种错觉,眼前这个撒娇的女人,跟电话里逼着他辞职的母老虎,是一个人吗?

吴晓莉咳嗽了一声: 喂……喂,这狗粮撒一地了都,真不拿我当灯泡啊。

安露一脸娇羞,松开了陈卓,回到了座位。

三个人边吃边聊,不觉间到了晚上十点。

吴晓莉看了看手表: 陈卓旅途劳顿,安露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享受二人世界吧。

陈卓夫妇跟吴晓莉告别,开车回到住处。

两人隔了一个多月没见,小别胜新婚,一夜温存。

第二天早上,安露枕在陈卓的胳膊上: 老公,我想每天醒来你都在我身边,咱们谈点正事儿,你什么时候辞职?

呃……又来了,陈卓一阵无语,但又不得不应对。

媳妇,就算辞职也不能裸辞呀,你也帮我看看,能不能把我调到这边的检察院工作。

安露坐了起来: 陈卓,你在给我出难题是不,跨省调动有多麻烦你应该了解,关键是不值当的,你调过来也不过继续当助理,有什么意思?

我主要是想办案子。

你当律师也能办案子,收入高,还自由。

媳妇,你再给我点时间。陈卓转换了话题,咱俩什么时候要孩子。

安露说: 我也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事儿,咱们明年再要小孩吧,我今年刚升职,至少要干出点成绩,现在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陈卓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坐起来穿好衣服,注视着安露说: 明年复明年,安露,你自己说,你拖了几个明年了,你要不想生孩子就直说,咱俩好好谋划一下各自的未来。

陈卓,你吼什么吼?安露拽起一个枕头朝陈卓砸过来,什么谋划各自未来,你想表达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陈卓阴沉着脸,把地上枕头捡起来,没有说话。

安露眼中含泪,追问: 陈卓,你是不是想说,要跟我离婚?

陈卓沉默了一会儿: 这也是一个选项,安露,你不觉得咱俩分歧挺多的吗,如果在这些大的问题上想法不一致,咱们就别耽误彼此了。

安露泪眼婆娑,望着陈卓,就像望着一个陌生人。

安露和陈卓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捂着脸哭泣起来。

正在这时,房外面传来敲门声。

陈卓走过去打开门,见是一个外卖员,但送的不是早餐,而是一个装药品的纸袋。

陈卓接过纸袋子,把它撕开后发现里面是一盒金毓婷,72 小时紧急避孕药。

陈卓的脸色铁青,手也有些发抖,或许是平时积攒了很多不满,此刻他内心升腾起一股怒火。

他把那盒药摔在地上,怒不可遏: 这是什么,安露,你想做什么?

昨天不是我安全期……安露抹了把眼泪,我都跟你解释了,现在不适合怀孕。

好,那你就把药吃了,我不拦你。

陈卓说完话,就去收拾行李去了。

安露颤声问: 陈卓,你到底想干什么?

回家,你不总说不想跟我过了吗,成全你。

安露咬着嘴唇说: 陈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刚一回来就找我茬?

陈卓一愣,不知道这女人什么脑回路: 安露,你别污蔑人,咱们什么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一直迁就你,我受够了。

陈卓说着话,打开门,提着行李就往外走。

安露一字一顿地说: 陈卓,你要是敢迈出这个家门,以后都别想再回来。

陈卓瞅了女人一眼,拽着行李箱,头也不回走了。

安露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骂: 陈卓,你这个没良心的王蛋。

陈卓也憋着火,心说对,我是没良心,我他妈的良心被狗吃了。

陈卓出了小区,打了辆车去高铁站,路上安露打了几个电话,他在气头上都没接。

陈卓到了高铁站,掏出钱包找身份证买车票。

这时,他看到钱包夹层里安露的照片,那是两人刚确立男女朋友关系时安露送的,是安露十六岁时在照相馆拍的写真。

照片中,女孩明眸皓齿,浅笑嫣然,笑容很是治愈,以前陈卓不开心时,盯着妻子照片看一会儿,心情就会释然。

陈卓坐在椅子上,望着安露照片发了会儿呆,心里的火气慢慢消退了。

陈卓拍了拍脑袋,叹了口气,有些懊悔太冲动了,不知道局面该怎么收拾。

现在大过年的,他要真赌气回家,那事情可就闹大了,说不定两人真会走到离婚那一步。

唉,本来工作就够闹心了,再把老婆弄没了,这人生过得可真够失败。

陈卓又出了高铁站,打了辆车回安露住处。

陈卓站在门口,心情复杂,抬手敲了敲门。

安露把门打开了,女人的眼眶红肿,显然已哭了很长时间。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陈卓说: 买不着票,等过完年再回去。

安露突然冲上来,趴在陈卓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 死陈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大过年的惹我生气。

陈卓把行李箱放到房间里,看到那盒金毓婷已被丢到了垃圾桶里,药品并没有拆封。

他捡起药盒晃了晃说: 这药,你不吃了?

安露白了他一眼说: 你都不要我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放心,我要真怀上了孩子,也不会让你负责,他也不会叫你爸爸。

陈卓走过去把安露搂在怀里: 好了,媳妇,今天是我不对,给你道歉……我这些天心情不好,不应该发火,有事儿咱们心平气和商量。

安露捶了陈卓一拳,靠在他怀里说: 陈卓,你给我听着,工作的事情没商量,给你一年时间,你给我滚过来。孩子的事情,我想了想,以后咱们顺其自然,我要是怀上了,那也是你的本事。

陈卓一听安露肯生孩子了,不由心花怒放,抱着她亲了一口,至于工作上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安露正色道: 陈卓,今天的事情,看在大过年的分上,我原谅你一次,下回你要敢对我吆五喝六,或者敢阴阳怪气说那种话,我绝不饶你。

陈卓唯唯诺诺: 媳妇,我不敢了。

我给你买了新衣服,把你这身狗皮换了,一会儿跟我去爸妈那,下午还要去串亲戚。

陈卓说: 媳妇,我刚发现,原来你哭起来的样子,还挺有女人味的。

滚,你大爷的

4.

春节假期很快结束,陈卓又回到了天海市。

平心而论,长沙是一个非常宜居的城市,房价低,环境好,美食还特别多。

陈卓一个北方人都接受了吃辣,当然经历了辣到肚子疼再到牙疼的过程。

这个春节,陈卓被安露带着各种应酬,每天吃到深夜,胖了三五斤。

相比之下,天海市的生活要单调乏味很多,高不可攀的房价,早晚拥堵的交通,彻夜亮着灯的写字楼,适合工作和思考人生。

陈卓有两块工作,案件协办和部门内勤。他喜欢办案,但被内勤事务占据了大部分精力。

白天,各种会议,各种写材料,各种数据统计,只有等晚上领导和同事们都下班了,陈卓才有时间静下心分析案子。

有时候,办案和内勤时间上发生冲突,陈卓就算再踏实肯干,毕竟分身乏术,在员额检察官和部门主任之间两头不讨好。

实际上,部门内勤的工作内容并不复杂,一个刚工作的大学生都能完全胜任。孙蕾之所以把着陈卓不放,是因为她把一些本应该属于主任做的事情也塞给陈卓处理。

结果是,陈卓很累,孙蕾一身轻松。

职场中,工作辛苦些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关键是,领导还不认好。

新的一年,陈卓觉得不能这样耗下去了,决定找院领导聊一次,就算入额没戏,换个部门也行。

陈卓以前从没有找院领导单独沟通过,他并不擅长向上管理,内心很是忐忑。

部门主任孙蕾的上面,是主管刑事检察业务的副检察长田振东。

陈卓琢磨了一下,如果直接去找田检,传出去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打小报告,背地里给孙蕾扎针。

陈卓思前想后,比较适合去沟通的院领导是政治部主任蒋桐,而且他和蒋主任也熟悉一些。

政治部主管全院干部人事工作,下设干部处、离退休管理办和内宣等部门。政治部主任,也是院党组成员,在干部的管理上有很大话语权。

蒋桐五十多岁,前些年从军队转业到检察院,平时喜欢锻炼,午饭后会到旁边的公园长走。

陈卓没有午休的习惯,也经常到公园跑步,遇见蒋桐都会打个招呼,有时还会一起走两圈。

陈卓拨通了蒋桐的电话: 蒋主任,我是陈卓,不知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过去跟您请教些职业发展上的问题。

蒋桐说: 你来吧,现在就可以。

蒋桐很客气,招呼陈卓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

陈卓说: 蒋主任,您快别忙,我来打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蒋桐说: 陈卓,我也想找你们这些年轻骨干聊聊,正好你过来了,有什么困惑都可以跟我说。

陈卓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实际困难说了一下。

蒋桐一直认真倾听,等陈卓说完了才安慰道: 陈卓,家里的事可要处理好呀,男人事业上要想成功,大后方得稳定。你这次来找我聊,是想调到你爱人那边去吗?

陈卓其实不是想问调动的事,但蒋桐提到了,于是顺着话头问: 蒋主任,公务员跨省调动,实际上有这种操作的可能吗?

蒋桐望着陈卓说: 比较难,但也不是不可能,主要是那边有单位愿意接收你才行。退一步讲,就算你顺利调去了那边,也只能是检察官助理或行政岗位,想要入员额就更不现实了。在咱们这里,至少还是有入额机会的。

陈卓问: 蒋主任,咱们院的入额要求,我有些不太明白,前面说过一律都到区县基层院入额,但有几个同事就是在本院入额的,这是什么情况?

我解释下,市院干部入额,原则上一律要去基层院,但也会有一些例外情况。比如,符合入额条件的,又在检察业务竞赛中这种重大评选活动中拿过名次的,院里会考虑给特批。朱伟跟你一届的,他的情况你应该了解。

陈卓比较关心去基层院入额的政策: 我听说,到基层院入额后,人事关系也跟着转出去了,将来再想回市院工作只能通过公务员遴选?

蒋桐点了点头说: 对,目前的政策是这样的,要想去基层院入额,这点得考虑清楚。不过,陈卓,就算遴选你也不需要担心,你很优秀,工作也努力,这些院领导都看在眼里。你可以考虑一下到基层院入额这个方案。

陈卓思考了一下: 蒋主任,我就唐突问您了,我符合去基层院入额的条件吗?

蒋桐又给陈卓续了点水: 实际上,到基层院入额,占用的也是本院的名额,基层院的编制,如果你愿意,我会帮你争取一下。

陈卓赶忙站起来鞠了一躬: 感谢蒋主任,您多费心了,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到基层院入额。

蒋桐示意他坐下: 别客气,为你们这些年轻骨干找出路,也是我该做的。你找干部处的梁昕写张意向表,回头等我的消息。

陈卓从蒋桐的办公室出来,围着办公楼走了两圈,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和这天空一样蓝。

不管怎样,还是要尽量争取一下,有些事情,等是等不来的。

当天下午,陈卓填好了表格,交到了干部处。

按程序,陈卓在交表前应该跟部门主任孙蕾打声招呼,但又担心对方使绊子,而且只是一个意向表,不是正式申请,就想等一等再说。

不过,考虑到后续可能需要孙蕾签字,陈卓想先探一探她的口风。

陈卓找了一个给孙蕾送材料的机会,跟她闲聊了几句后问: 孙主任,您觉得去基层院入额怎么样?

孙蕾瞅了一眼陈卓说: 能到基层院入额,当然也是好事啊。不过,到基层院入额占用的也是本院名额,据我了解,在你前面还有不少人在排队呢,这一两年够呛能轮到你。

陈卓说: 如果有机会,您帮我争取一下。

孙蕾点了点头说: 可以,没问题。

陈卓还以为孙蕾不赞成,见她这么说就宽心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单位内网上发布了一个文件,是关于到基层院入额的申报通知,资历条件正好卡到了陈卓这一届。

陈卓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文件,有一个这样的感觉,就是杨文斌等人的陆续离开,产生了涟漪效应,单位开始关注青年人才的发展问题了。

陈卓给蒋桐打了一个电话: 蒋主任好,我看到单位发的通知了,感谢您的关照,我正好搭上了这一班车。

蒋桐说: 不客气,这个事情,你和你们孙蕾主任说了吗?

陈卓回答说: 我和孙主任侧面聊过这个事情,她也是支持我的。

蒋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 上周三,院里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开了一个调研会,让他们统计自己部门有意向到基层院入额的人,但我看孙蕾交过来的表里没有你。

啊,我没听说过这件事呀。陈卓一脸震惊,拳头不由得攥紧了,而且,孙主任也没问过我。

没关系,陈卓,因为咱们之前聊过,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次文件的适用范围,已经把你涵盖进去了。我建议你再跟孙蕾沟通一下,把信息对齐。

陈卓挂了电话,感到血液上涌,要气炸了。

这个孙蕾,究竟安的什么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院里让各部门摸底,这么大的事儿,孙蕾居然没开部门会议,也没有找他聊。

以前,陈卓只是觉得孙蕾事儿多,没担当,现在这么一看,这人内心还真是阴暗。

现在,陈卓也不想跟她讲什么情面了,一定要问问对方这事儿当时怎么处理的。

他去了孙蕾的办公室,问: 孙主任,单位内网刚发了一个通知,我听别的部门说,单位上周要求各部门做过一个意向摸底调研?

孙蕾说: 是有这么回事,你不是之前找我聊过吗,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上周就没再单独找你,但也把你报上去了。

陈卓一听,差点想骂娘,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他要不是跟蒋桐打过电话,还被这女人蒙在鼓里,没有这么办事儿的。

陈卓的脸色难看,但也没戳穿她,跟这样卑鄙的人较真,毫无意义。

但是,孙蕾却问: 怎么了,陈卓?

陈卓说: 没事儿,孙主任,就是单位发了这个文件后,干部处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意向到基层院去,说上周院里统计的意向表里没我。

孙蕾的脸色一变: 噢……干部处谁问你的呀?

陈卓望着对方,没有吱声。

孙蕾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记得报上你了呀,难道我遗漏了?

陈卓笑了笑说: 没关系,孙主任,不是什么大事,我看了通知的条件要求,我在选派的范围内,您还得多支持呀。

孙蕾边收拾桌子上的材料边说: 陈卓,这个事情,你要考虑清楚,我现在有点事出去,回头咱们专门聊一下。

5.

第二天中午,陈卓请谭月华吃饭。

两个人经常互请对方开小灶,有时聊聊天也能解压。谭月华消息灵通,陈卓能打听到不少事。

陈卓点好了菜,给谭月华倒茶: 月华姐,单位的通知你看到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谭月华说: 挺好的呀,我觉得这是院里下了很大决心才这么做的,毕竟年轻人如果没有了上升通道,肯定会有一些想法。陈卓,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可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陈卓眉头紧锁: 姐,上周你休假了可能不知道,单位召集部门负责人开会,让他们摸底各自部门里想去基层院入额的干部意向,结果你猜怎么着,孙蕾直接忽略了我。

孙蕾干得出这种事儿来,我早就说过,她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你要是去基层院入额了,她的活儿谁来干?谭月华喝了口茶,顿了顿说道,咱们部门也就是你好说话,所以她专挑软柿子捏。这要是搁我头上,我不折腾得她上吐下泻才怪。

陈卓愤愤不平地说: 昨天我打听了一下,孙蕾给干部处报了咱部门三个人,工作年头都比我少,我他妈辛辛苦苦给她干活儿,结果换来这种对待,真是越想越生气。

陈卓,你等着吧,接下来她还会给你使绊子。

姐,我正为这事儿发愁,有什么办法应对?

谭月华想了想说: 反正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孙蕾要是做得太过分,你就挑明了跟她斗,难道还怕她不成?

陈卓笑了笑说: 哈哈……可别,咱以后还要在体制内混的,为这点事跟上司吵,有理也变没理了,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

你呀,就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谭月华白了陈卓一眼,对了,陈卓,你家里的事儿处理得咋样了,我看你这次春节假期回来后红光满面,一定是大后方稳固了。

哈哈……一直挺稳固的,上次听了月华姐的刺耳良言,回去就加固了一下马奇诺防线,顺便连阿登森林的补丁也打上了。

谭月华朝陈卓竖起大拇指: 行啊,陈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你是上士,相信一定能摆平孙蕾。

陈卓叹了口气: 我就不明白了,咱部门十几个人,为啥孙蕾偏就逮住我一只羊使劲儿薅,都快被薅秃了皮了。

谭月华沉思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真舍不得你呀……我听说,孙蕾跟她老公离婚了。

陈卓一口茶喷了出来,趴在桌子下面咳嗽不停,好久才缓过劲儿来,严肃地说: 月华姐,这种玩笑千万不能开,你知道,男女关系可是职场大忌,尤其是在机关,听风就是雨,我求你口下留情。

谭月华擦了擦衣服上的水,嗔道: 真讨厌……我就是跟你吐个槽,瞧你那样子,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真没趣。

陈卓回到办公室后,下载了内网通知的附件申请表格,打印之后把自己信息填上了。

按照审批流程,这个申请表需要部门主任签字、主管检察长签字、政治部主任签字,然后交给院检察官管理办公室。

陈卓有些伤神,这第一关可能就是最难的一关。

下午,陈卓见孙蕾在办公室,就敲了敲门: 孙主任,我这有一个申请表,想找你签个字。

孙蕾接过表格看了一眼,放到桌子旁边: 陈卓,你坐,这事儿我也想找你聊一聊。

陈卓坐在孙蕾的对面,心说这事儿有什么好聊的。

孙蕾问: 陈卓,你可知道去基层院入额,你就回不来市检察院了?

陈卓说: 孙主任,这个我了解,政策就是这么规定的,谁也没有办法,如果大家都是如此,我觉得也没什么。

孙蕾又问: 那你知道,现在基层院入额的条件和真实情况吗?

孙主任,我听说跟咱们院一样,也挺难的。

基层院的入额条件是,年满二十周岁,担任检察官助理满三年就可以了。实际的情况是,基层院案件量大,业务部门很缺人,有时要调行政职能部门的人过来入额,人家还不愿意呢。

陈卓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案子再多也比不过法院吧。

孙蕾说: 我觉得你真没必要折腾,其实算笔账你就明白了,你在基层院入额后,薪水跟现在相比也没多几个,但辛苦程度和发展平台都没咱们这好。最关键的是,政策也在变化,也许再过两年,在本院入额就可以了呢。

陈卓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恳切的口吻说: 孙主任,感谢您为我考虑,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希望您能支持我。

孙蕾又把那张表格拿起来,盯着看了片刻,但还是没签字,又把目光移到了陈卓脸上,问: 你走了之后,谁来接替你的工作?

陈卓愣了一下: 孙主任,抱歉,这不是我考虑的事情,您来安排就行。咱们部门十几个人,你随便找个人就能顶我这摊活儿……如果一个人不行,就安排两个人做。

孙蕾摇了摇头说: 陈卓,我觉得没有合适替代你的人,咱们部门是院里的核心检察业务,需要你这样的骨干,所以,这个字我不能签,除非院里给我派一个合适的人过来。你想要走,就得把这个问题先给我解决了。

陈卓的脑子嗡地一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孙主任,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一个底下干活儿的,怎么能给你解决这样的问题呢。

不是我为难你,而是你在为难我。我下面干活的人都走了,部门还怎么运转?

陈卓压制住火气,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咱们院里的政策,不光是我个人意愿。

孙蕾说: 既然让我签字审批,我就有权力说不,就算院领导来了,我也是这个意思。要不你就跟领导们协商,别让我签字。

陈卓站了起来,笑了笑说: 孙主任,如果我以前工作中有不周的地方,请你多原谅。也不知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吃个便饭。

孙蕾把表格递给了陈卓: 你不用费心思了,我跟你没有过节或不满,这件事是对事儿不对人,换其他人也一样。

陈卓从孙蕾办公室出来,整个人快被气炸了。

陈卓回到自己工位,忍不住把表格往桌子上一拍,骂了一声他大爷的。

谭月华瞅了他一眼,过去把门关上了: 怎么样,不幸被我言中了吧?

陈卓说: 我特么第一次遇见这么难沟通的领导,简直太二了,大家都在体制内工作,这种节骨眼总得给点情面,犯得着这样难为我吗,真不晓得她是怎么当上领导的。

别跟孙蕾那浪费时间了,直接去找田检吧。

陈卓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

陈卓给主管副检察长田振东打电话,说了在申请表上签字的事情,田振东说: 小陈,你来吧。

于是陈卓去了田振东办公室,把表格递了过去。

田振东拿着表格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 孙蕾怎么没有签字?

陈卓只好把事情经过如实说了: 田检, 这件事,还请您多帮忙。

田振东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在表格上签了字: 这个孙蕾,在搞什么名堂?

田振东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 给孙蕾拨了过去,问: 孙蕾, 小陈的申请表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传来孙蕾的声音,似乎还很委屈: 田检,我这部门都快没人了,年前走了两个副处长,现在我们的内勤也要去基层院,院里也不给我加人, 部门快运转不过来了。

田振东说: 一码归一码,现在院里在给年轻人铺路, 你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

孙蕾坚持说: 田检,您要征求我的意见, 我还是不同意陈卓走。

田振东一愣,沉默了片刻: 先不在电话里说了, 你等下来我办公室。

陈卓从田振东那里出去,又去政治部找蒋桐签字, 过程很顺利。

蒋桐也问,为什么孙蕾没签字。

陈卓又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蒋桐的神色凝重,说了一句知道了。

陈卓把表格交到了检察官管理办公室,收表人看了一眼上面的审批记录,说还缺少部门主任的签字,又给他退了回来。

陈卓解释说: 孙蕾主任拒绝签字,但主管检察长和政治部主任都签了, 总该可以了吧?

收表人说: 这个是程序问题,而且这个表格将来是要入档案的, 你回去把部门主任签字补了吧,否则我这收不了。

陈卓无奈,只好又拿着表格回去了。

文件通知上规定的交表时间是一周内, 转眼时间过半,陈卓还差一个签字。

陈卓被孙蕾卡住的事情,很快在单位里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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