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上盘旋着的一枚懒洋洋的漂浮鸡蛋。
鸡蛋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偶尔还转个圈，仿佛在为新的一天热身。
他迟迟不肯坐起身。
不是因为被窝里舒服，而是因为床头柜上那只咬着他魔法资格证成绩单的灰色卷尾猫头鹰正用“你不会又挂了吧”的小眼神，上下扫视着他。
这只猫头鹰去年就放弃了寄信工作，如今专攻打击魔法学渣。
布莱恩伸手，抽回被成绩单压皱的试题本，噗通倒在床上，呆望着天。
“第七次。”
他小声叹气，一边计算着魔法世界里，失败当早餐吃下去的卡路里。
咔哒、咔哒，小猫头鹰踩着积灰的木地板下去，顺便叼走了早上所有的积极性。
窗外传来一阵持续的——“哗啦啦啦——砰！”
熟悉的爆炸声在曼格尔小镇清晨的空气里敲响。
这是妮可家的信号。
不是烘焙完成的香气，更不是咖啡和牛奶的温柔问候，而是第二条街烘培巫师公会那台祖传魔法烤箱再一次“觉醒”了。
布莱恩己经习惯了。
从小镇巷口到烘培店门口，顺畅地飞过来是第一只飞行面包的权利，但他则总是在地面用最快步伐冲过去，抢在警卫蜗牛掉头之前。
“布莱恩！”
妮可的嗓音像一杯新鲜烫嘴的蜂蜜柠檬汁，从漆成粉色的小店橱窗里欢快传出来。
她正单手拎着一只还在拍打翅膀的法棍面包，另一只手挥舞着魔杖，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魔法饼干与麻瓜吐司。
面包飞得有点东倒西歪，带着微微烧焦的香气，在妮可头上盘旋，像一架迷你降落伞随时准备找倒霉蛋迫降。
“早啊，妮可。”
布莱恩装作镇定，一边用手遮住头顶，小心翼翼靠近。
面包刚离开烤箱，总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前两回差点让他脑袋吃了次‘甜咸组合’。
“你来得正好！”
妮可将面包递给他。
“第一个实验品。
你试试，能飞多远？”
“你确定不是‘能炸多远’？”
布莱恩嘴角一抽，盯着那自带引擎嗡鸣的面包，仿佛下一秒它就要拔地而起。
妮可咯咯大笑，抢过魔杖，朝店后院轻轻一挥。
院墙那头有一棵开满香肠状花朵的桃树，面包瞬间加速，砰地一声扎进灌木丛，引发一地的咕噜咕噜响声和飞逃的小动物。
“这次没炸。”
妮可得意地比了个胜利手势，“比上次只冒烟还是……算进步吧！”
“上次我记得你家的猫首接变成了烤面包片。”
布莱恩努力保持镇定，“曼格尔小镇的早餐，从来都不无聊。”
小镇的清晨从不宁静。
从远处魔法兽中心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动，几只呆头呆脑的学徒正在追赶一头迷路的棉花狮子。
街角早餐摊上的咸味南瓜粥，还冒着彩虹气泡。
风还有些冷，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荒诞和热闹。
妮可侧头看布莱恩，好奇问：“资格证结果出来啦？”
眼里闪烁着微妙的关切。
两人同岁，自小形影不离。
妮可的烘培天赋爆炸，但考试从不靠谱，而布莱恩的魔法理论倒背如流，就是法杖一用手，咒语必然会被折成麻绳。
“你上次不是说要把魔法题目全背下来作馅饼吃掉？”
妮可憋着笑问，“这次胃还好吗？”
布莱恩欲言又止，干脆一屁股坐到面粉袋上。
“第七次。
史上最无聊的七连败。”
他说，“唯一的进步就是——我终于学会躲开飞行面包了。”
正说着，店门突然“咔哒”一声，一团红色肉球冲进店里。
是菲菲——那只刚刚吃掉一整罐变异辣椒酱的小龙，摇着尾巴一头扎进妮可怀里，尾巴卷住桌角，顺便把三块蜂蜜奶油小面包顺走。
妮可慌忙擦手，抱住菲菲的头。
“菲菲不可以吃太多辣！”
她用巫师的语气训斥菲菲，后者却委屈地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喷了个细小火星，把烤箱温度无意间调高，留下一连串扑哧扑哧声。
“菲菲最近老是偷偷吃你店里的魔法食材，”布莱恩无奈说，“小镇魔法兽中心恐怕又要来问罪了。”
“比上次喷火把理发师头毛卷成棉花糖还严重吗？”
妮可愁眉苦脸地问，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布莱恩耸耸肩，“反正后果，肯定不会比我的魔法资格证成绩糟。”
又是一声炸响。
屋顶上飘下一簇白色羽毛和一块幸福牌烤面包。
妮可咕哝道：“幸亏镇上的火险都交给查尔斯那老头，他和那条龙倒是老神在在。”
话音刚落，店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老查尔斯，身穿洗得发亮的龙骑士旧制服，一只烟熏熏的锅盖扣在头上，看起来刚赌输锅炉三连。
“妮可、布莱恩！”
查尔斯大嗓门一喊，斜眼瞥见店里乱哄哄的早餐局面。
他来到柜台前，一屁股坐下，抽出自带的麻将牌。
“家里锅炉不争气，公会那帮老家伙喝醉还没修好结界，今儿个烤蛋糕用不上火。
你俩帮老查一把？”
妮可翻了个白眼，嘴角滑落一粒面粉。
“还不是你上次把‘三条红龙’读成‘一窝臭鞋’？
锅炉不瘫痪才怪呢。”
老查尔斯耸耸肩，“你们年轻人哪儿懂，魔法和麻将其实心法一致！
行吧，行吧，你们懂事点，晚上老查带你们去吃火龙烤蘑菇大餐——菲菲要是能不喷火就更好了。”
菲菲像听懂一般，悄悄藏进了妮可围裙翻飞的褶皱里，头顶只露出两个呆萌的龙角。
一时间，气氛因锅炉的坏消息和面包的飞行意外变得有点凝滞。
布莱恩突然被踢到椅子下面的老资格证试题本，忍不住自嘲地攥起拳头。
“查尔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第八次考试还不过，咱小镇的‘最废柴魔法师’称号也要传给你了。”
查尔斯哈哈大笑，抖着龙型拖鞋，“小子，有志气！
我年轻时，一晚上只睡两个时辰，全靠魔法咖啡顶着。”
“你那是喝醉了记不清睡了几个时辰。”
妮可毫不留情地补刀。
外面突然骚动起来。
魔法兽中心的志愿者冲过来，一头雾状企鹅跟在后面西处扑腾。
法路两侧的浮空绿葱头开始打擂台，魔法学院学徒追着违章詹姆士——一只橘猫——到处乱抓。
“小镇的早晨可真有活力。”
布莱恩忍不住感慨。
妮可刚要笑，突然敏锐地觉察到烤箱一阵骤热。
烤箱里的第二只面包咔哒一声弹出，居然晃晃悠悠飞过小镇广场，穿过巫师公会三角旗，变成了一只头顶牛角的面包鸟，在人群中盘旋。
“我的天，这回咒语串行了！”
妮可惊呼。
“你那祖传烤箱该不会要闹革命了吧？”
布莱恩半开玩笑，但下意识己拉着妮可往门外冲。
就在这时，魔法风暴毫无征兆袭来——本来晴朗的天空被一阵紫色霞光卷过。
镇中心的漂浮鸡蛋疯狂旋转，彩虹光线流窜进巷子。
面包鸟受惊一路飞逃，大片琉璃碎光劈头盖脸砸向地面。
老查尔斯抢先一步蹲下身子，麻溜地抱住菲菲，顺势将麻将牌塞进怀里。
一声犬吠，警卫蜗牛夹带绿光如脱壳之箭，冲出巷尾。
妮可反应过来，“布莱恩！
你……你有什么办法？！”
布莱恩愣了三秒，但曼格尔小镇出名的‘危机关头急智’，远比实验课女巫老师的魔法披萨更脆爽。
他顺手抄起店门口的飞行面包——面包此刻略微赧然地抽搐翅膀——喊道：“妮可，把烤箱关了，快！”
“我怎么知道哪只按钮是关的？
祖传的！”
妮可叫道，另一只手己开始不停地拨动按钮。
面包鸟在半空划出一串火星，突然冲向刚刚被魔法风暴席卷的咖啡馆门口，将一只胖胖的漂浮鸡蛋击落，蛋液泼成闪光泡沫。
查尔斯认命似的从怀里倒出两颗龙蛋壳，“菲菲，老查求你，今天别喷火成烟花啊。”
小龙菲菲在妮可怀里哼哼两声，张开大嘴，喷出一小片彩火，把踉跄冲过来的无敌咸面包团团包围。
一道热浪席卷店内。
面包、鸡蛋、魔法泡沫和错乱的咒语乱舞成一团。
布莱恩咬咬牙，把自己的魔法资格证丢进锅炉残骸，“来点正经火气吧——管你用什么法！”
一阵奇特的魔法气流在店里升腾而起。
陈年面粉、焦糖、鸡蛋液混杂着飞舞，面包鸟终究体力不支，啪叽一声跌进糖浆碗里。
风暴过去，晨曦突破云层，曼格尔小镇的开端又回归滑稽与混乱。
妮可疲惫地靠在门板上，扒拉着落满咸面包的头发。
布莱恩喘着气，拎起一只彻底敲晕的烤面包。
“曼格尔的早安，永远都这么刺激。”
查尔斯抱着菲菲向外张望，忽然笑起来：“走，帮我找找锅炉的碎片，谁丢下的漂浮鸡蛋还带闪光的？
今天反正考试也泡汤了，咱们镇，总得整出点花头吧！”
天空彻底放晴。
远处的魔法学院新生己经开始围观刚刚坠毁的面包鸟。
妮可抬起头，看布莱恩一脸笨拙又倔强的笑，咬了咬唇角，也跟着笑起来。
小镇清晨的喧嚣中，混乱还远未结束，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热身，而属于曼格尔的欢笑和古怪，将随着太阳一起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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