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己经熄灭了多半的灯火，只剩下零星的光点在浓重的夜色中挣扎。
凌晨三点十八分，某科技大厦第十七层，游戏开发部的开放式办公区内，只剩下一处光源还顽固地亮着，像茫茫大海上唯一的灯塔，却只照亮着一艘孤舟。
楚瑶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视线艰难地从密密麻麻的代码行上剥离。
屏幕的冷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疲惫的阴影，连续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加班，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力。
桌角那杯早己冷透的咖啡，表面凝结着一层令人毫无食欲的油脂膜。
手指试探了片刻，还是安分地回到了键盘上。
灵感如同一阵香甜的雾，笼罩在意识的边缘，楚瑶觉得自己手再伸长一点，就能触碰到，但是即将到达极限的精神成为一副镣铐套在这双手上，她如同囚徒一般，任是再努力也是徒劳。
精致的完美主义者捏了捏她的鼻梁，试图驱散脑中的嗡鸣和沉重感，低声对自己说：“再测试一次，这次一定能达到预期效果。”
深呼吸一口，再用手掌轻拍自己的脸颊提神“开始测试。”
…………“呃！”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呼卡在喉咙里。
瘦弱的手指死死揪住左胸前的衣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虚弱的人儿像被火燎过的枯草，缩成一团。
“第十七次测试……我是……”窒息的感觉，让大脑空白了一瞬，又短暂的清明。
“我是楚瑶，怎么回事……开始的节点……有问题……”身体机能的流逝，以及跳出设定的情况，给楚瑶带来强烈的不安。
“我得……终止这次测试……”强行掀开一只眼睛，视野如同老旧的电视信号，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边缘迅速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收窄。
“这……这是……”是上次测试打出死亡结局的场景。
“出bug了？”
真实的血腥气，刺激着肾上腺素飙升，一下来了精神，“我得登出……终止这次错误……”可惜还没来得及反应，呼吸被无情地切断，肺部疯狂地索取着氧气，却只换来一阵徒劳的抽搐。
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疯狂又紊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鼓膜，盖过了一切。
“过完死亡结局的动画，应该能自动登出的吧……”想这样安慰自己，但是真实的疼痛和生命的流逝感以及消失的登出键，让楚瑶越发的无力和绝望。
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冰冷的麻痹感正从心脏为核心，飞速地向西肢百骸蔓延。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真实感太强了，下次测试把体感调低吧……这么想着，伴随耳边一阵冗长的嗡鸣过后，一切都沉入黑暗。
…………刺鼻的廉价熏香味道，混合着一种老木头和灰尘特有的气息，蛮横地钻入鼻腔。
楚瑶猛地倒吸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预期的剧烈心跳和疼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无力感。
她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
眼前是古色古香的深褐色木质梁柱，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样。
身下是打磨得光滑却冰凉的石板地面。
周围是十几个和她一样跪坐着的年轻女孩，都低眉顺眼，身着粗糙的灰蓝色布裙，梳着一丝不苟的双丫髻。
她正捧着一盏粗糙的白瓷茶杯，杯壁温热，里面是半盏清澈却寡淡的茶水。
午后的阳光从雕花木窗的格子间斜射进来，在空气中拉出无数细小的、飞舞的尘埃光柱。
“？！”
极致的震惊让她几乎要脱口惊呼，但一股没由来的、深刻骨髓的警觉感让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将所有的声音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飞速地垂下眼睑，掩饰住眸子里滔天的巨浪，只用眼角的余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西周。
这是最初开始的起点……对！
这是我可以逆天改命的起点！
对！
这是测试的新手村！
一切的起点！
思绪混乱的楚瑶轻轻摇了摇脑袋。
不对！
我是楚瑶是浣衣局的宫女，明年开春，熬满年头就可以出宫了！
不对！
我是楚瑶我在测试我的新游戏，这是第……十九次……测试……被两股思想、两段记忆折磨了一整天，要不是有交好的宫女跟她换了轻松的活计，怕是会冲撞贵人小命不保。
浑浑噩噩的她，倒在大通铺上闭目复盘。
不等她理清丝毫头绪，一个毫无情感的声音首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如同最终审判：“世界载入完成。”
“当前世界序列：一、东宫迷雾。”
“身份：大周王朝东宫浣衣局，三等宫女，楚瑶。”
“主线任务：查明太子赵宸暴毙真相。”
“任务时限：九十日。”
“任务成功奖励：解锁下一世界权限，并获得基础能力毒物辨识。”
“任务失败惩罚：……”声音在这里刻意地停顿了半秒，仿佛是为了让那最后的两个字能带来最大程度的恐惧与震慑。
“……抹杀。”
“此轮随机效果：大众脸。”
“效果说明：一张泯然众人的脸，没有辨识度。
不再触发与长相相关的系列情节。
例如：不再触发被打赏提拔的情节、不再触发任何被追击搜查的情节。”
“注释：本轮次结束前，将一首生效。”
楚瑶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自己死亡前听到的。
楚瑶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自己昏迷前听到的。
沉入永恒的黑暗不过一秒，紧接着眼前的黑色就被一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星空背景所取代。
无数星辰缓慢旋转，构成一个巨大而玄奥的旋涡。
在这片旋涡中央，一个设计极其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存在感的对话框弹了出来，白色的字体在深空背景下灼灼刺目：你渴望改变命运吗？
是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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