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海哨站·正午毒辣的日头悬在铅灰色的天幕上，把锈海照得一片惨白。
咸腥的风卷着金属碎屑，刮过废弃哨站歪斜的瞭望塔。
凯夫拉蹲在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顶端，眯着眼，像只等待猎物的秃鹫。
他套着一件油污发亮的皮质工装，肘部磨得近乎透明。
左眼罩着块粗糙的金属眼罩，边缘泛着冷光；右眼则是一只不断自动对焦的机械义眼，瞳孔收缩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的左手从手腕处被齐根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可拆卸的多功能钩爪，此刻正无声地开合。
脚下，是延绵至天际的“锈海”——一片由废弃机械、金属残骸和有毒尘埃构成的荒漠。
传说这片死寂之下，埋藏着旧时代的科技宝藏。
凯夫拉对此嗤之以鼻，他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活下去。
哨站入口处，一块被酸雨腐蚀得字迹模糊的铁牌上，隐约能辨认出“资源回收点7号”的字样。
几个穿着相对完整防护服的人正在卸载物资，他们的动作透着一种麻木的效率。
凯夫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工装内袋掏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的压缩口粮，小心翼翼地掰下一角，含在嘴里慢慢融化。
这是他用上次“收获”的零件从黑市商人那儿换来的，带着一股铁锈和霉混合的味道。
他想起那个商人眯着眼睛打量他钩爪的样子，语气轻佻：“独眼龙，还缺条胳膊，也敢学人淘金？
这点破烂，只够换这点口粮。”
他没有争辩。
在这片锈海上，软弱和争辩都是奢侈品。
他只需要食物，和能让钩爪运转的能量电池。
哨站中央的空地上，一个穿着褪色蓝色制服、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正用手持扩音器喊话，声音经过电流处理，显得格外刺耳：“……重复，所有新报到的拾荒者，到这边登记！
领取本周的辐射徽章和基础配给！
逾期不候！”
凯夫拉从通风管上一跃而下，落地时钩爪在地面划出一串火星。
他走向登记点，刻意让金属义肢发出沉重的声响。
排队的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缝隙，目光躲闪地掠过他那只冰冷的机械眼和骇人的钩爪。
登记员是个胖乎乎的男人，防毒面具搁在桌上，露出油光满面的脸。
他瞥了一眼凯夫拉，递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平板：“名字，指印。
徽章别在左胸，丢了可没补。
配给在那边领。”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堆着罐头和滤芯的桌子，语气敷衍。
凯夫拉用仅存的右手笨拙地在平板上按了指印。
当他伸手去拿那枚闪烁着微弱绿光的辐射徽章时，登记员突然缩回了手。
“等等，”登记员凑近了些，小眼睛盯着凯夫拉的机械义眼，又扫过他空荡荡的左袖管，“你这身‘改装’……‘活性金属排斥体’？”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凯夫拉沉默着。
这是一种罕见的体质，身体会对植入的活性金属产生剧烈排斥，导致神经剧痛和机能紊乱。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要么早早死在手术台上，要么就像他一样，只能用最基础、最笨重的机械义肢，并且永远无法享受活性金属带来的强大力量。
在这片崇尚机械强化的锈海上，这几乎等同于“残次品”。
登记员把徽章扔给他，像丢掉什么脏东西：“拿了快走。
提醒你，别靠近西边的‘沉陷区’，那里的辐射指数爆表，而且……不太平。”
所谓的配给，是两个过期的豆子罐头和一块快要耗尽的低级滤芯。
凯夫拉把它们塞进背包，头也不回地走向哨站边缘的阴影里。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看他的胳膊……是钩爪？”
“还有那只眼睛，怪吓人的。”
“活性金属排斥体？
那不就是个半废人？”
“离他远点，听说这种家伙运气都背……”凯夫拉靠在一堵断墙后，机械义眼扫过远处泛着诡异磷光的西边地平线。
“沉陷区……不太平？”
他无声地咧开嘴，露出被烟草染黄的牙齿。
危险往往意味着机会。
他需要更好的滤芯，需要高能量电池，而不是这些打发叫花子的配给。
正午的烈日将锈海烤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哨站的广播再次响起，那个电流处理过的声音宣布：“所有拾荒者注意！
半小时后，旧传送带集合！
清理外围障碍，按清理量兑换额外积分！”
这是机会。
凯夫拉检查了一下钩爪的液压阀，走向哨站后方那片巨大的废弃传送带区域。
锈蚀的金属结构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堆积如山。
任务很简单：清理堵塞传送带的金属垃圾。
其他拾荒者纷纷亮出他们的装备：有人手臂弹出旋转的切割锯，有人背后伸出灵活的机械触手，利用活性金属与神经连接，效率极高。
凯夫拉只有他的钩爪和一身蛮力。
他像一头沉默的野兽，钩爪猛力拉扯，脚蹬手刨，将大块的锈铁皮和扭曲的钢管从传送带上卸下。
汗水混着油污浸透了他的工装，机械义眼因高温而发出过载的蜂鸣。
监工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穿着厚重的动力甲，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观。
当凯夫拉拖着一条沉重的钢梁走过时，疤脸监工哼了一声：“废物就是废物，只会使傻力气。”
凯夫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将钢梁扔进回收堆，发出轰然巨响。
他抬头，机械义眼冰冷的镜头对准监工：“积分。”
疤脸监工被那毫无感情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悻悻地在记录板上划了一笔：“滚吧。”
清理工作持续到下午。
凯夫拉用挣来的积分换到了一块像样的高能电池和几块过滤效果更好的滤芯。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哨站广场时，发现气氛有些异样。
广场中央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擂台，西周围满了人。
疤脸监工站在擂台上，扩音器里是他的声音：“……临时通知！
‘废刃竞技’！
自愿参加！
规则简单：把对方打下擂台，或者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可以使用任何非爆炸性装备！
胜者奖励——三个月的高级配给和进入‘旧仓库’挑选一件物品的资格！”
人群骚动起来。
高级配给和进入旧仓库的机会，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很快，一个手臂改装成动力锤的大块头跳上了擂台，轻蔑地环视西周。
凯夫拉的心脏猛地一跳。
旧仓库……传说里面甚至有战前的精密工具和武器零件。
他需要这个。
他没有犹豫，穿过人群，走上了擂台。
台下爆发出哄笑和嘘声。
“独眼龙想找死？”
“他那破钩爪，能挡住动力锤？”
“活性金属排斥体也敢上擂台？”
动力锤大汉狂笑着挥舞巨臂：“小虫子，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
裁判（由另一个监工兼任）示意开始。
动力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凯夫拉。
凯夫拉没有硬接，他利用身材相对瘦小的优势，侧身翻滚，钩爪猛地抓向对方相对脆弱的膝关节连接处！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火花西溅。
大汉吃痛，怒吼着转身，动力锤横扫。
凯夫拉俯身躲过，钩爪再次出击，这次目标是动力锤臂的液压管线！
他的战斗方式毫无美感，却极其有效，像一只纠缠不休的鬣狗，专门攻击要害和弱点。
他依靠的是在锈海边缘挣扎求生磨练出的本能、狠辣和对机械结构的了解。
几个回合后，大汉的动力锤动作变得迟滞，液压油喷溅出来。
凯夫拉抓住一个空档，猛地前冲，用肩膀狠狠撞向对方的下盘，同时钩爪勾住擂台边缘的缆绳借力！
大汉失去平衡，庞大的身躯轰然栽下擂台。
台下瞬间安静，只剩下风卷着沙砾的声音。
疤脸监工走上擂台，表情复杂地看着气喘吁吁、满身污秽的凯夫拉。
“胜者……独眼凯夫拉。”
他递过来一把钥匙，“这是旧仓库的钥匙。
只能拿一件东西。”
旧仓库在哨站最深处，阴暗潮湿，堆满了蒙尘的杂物。
凯夫拉的机械义眼在昏暗中调整着焦距，扫过一排排货架。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角落。
那里躺着一个落满灰尘的长条形木盒，材质普通，却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悸动。
他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把通体漆黑的短柄工具，形状介于撬棍和破拆锥之间，握把是未经打磨的粗糙金属，带着冰冷的触感，尖端异常锋利，泛着幽光。
工具旁边，有一张泛黄的防水纸条，上面是用潦草的字体写着一行字：”当锈齿啃噬枷锁，当盲眼窥见真实，你将遇见命定的残骸。
——过去的你“凯夫拉拿起这把古怪的工具，分量不轻，握在手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契合感。
他不懂这谜语般的留言，但首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
他将工具插在腰后，走出了仓库。
夕阳将锈海染成一片血红色。
凯夫拉站在哨站边缘，眺望着西方那片被称为“沉陷区”的死亡地带。
新的工具在腰间散发着寒意，未来的路依旧充满未知的危险。
但他的独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充满铁锈味的空气，转身融入哨站阴影憧憧的巷道。
锈海历 孢子扩散纪元 第七循环，气象：强辐射尘/干燥/高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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