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镇的黄昏总带着股铁锈味。
凌尘背着半篓狼肉穿过镇口时，王伯的杂货铺正飘出甘草的药香。
他停下脚步，将篓子往石台上一放，粗布短打后领沾着的血渍在夕阳下泛着暗红——是刚才那头野狼挣扎时溅上的。
“阿尘，你婆婆的药快没了吧？”
王伯探出头，手里拿着捆甘草，“新到的，药效好，先拿去用。”
凌尘接过甘草，指尖触到布料下胸口的玉佩，那枚刻着“两仪”的墨玉总在天阴时发沉，今天却异常安静。
他低头谢过王伯，转身往镇东头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婆婆看不见，天黑前得把狼肉处理好。
推开木门时，陈婆婆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手里摸着针线，试图给凌尘补那件袖口磨破的短打。
“回来了？”
她耳朵尖，听见脚步声就笑了，“今天的狼肉卖了，给你扯块新布做件衣裳，总穿旧的像个小叫花子。”
凌尘放下东西，快步走过去按住她的手：“不用，旧的结实。”
他替她收好针线，“我去弄晚饭，您坐着歇着。”
灶房的火光刚亮起，院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镇民的惊叫。
凌尘端着粥碗的手一顿，走到门口掀开布帘——三匹黑马立在镇口，马上的人穿着月白长袍，腰间青玉佩在暮色里闪着冷光，背后长剑的剑穗银丝飘动，是青云宗的人。
仙门弟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都出来！”
为首的白袍人勒紧缰绳，声音裹着灵力，震得窗棂发颤，“奉青云宗长老令，追查‘混沌气’踪迹！
凡有藏匿者，同罪论处！”
凌尘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捂住胸口。
混沌气——他体内那股总不听话的气，去年发高烧时失控，被个游方道士撞见，当时那道士吓得屁滚尿流，喊着“魔族余孽”跑了。
他以为这事早过去了。
“小尘？”
陈婆婆的声音带着颤，“出什么事了？”
“没事，婆婆您先进屋。”
凌尘扶着她往屋里走，后背的冷汗己经浸湿了衣衫。
“砰！”
院门被灵力撞碎，木屑飞溅。
三个白袍人闯进来，为首那人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凌尘身上，眼睛骤然眯起：“好重的混沌气！
果然在这儿！”
另外两人立刻拔剑，剑尖首指凌尘咽喉：“拿下这魔物！”
“你们认错人了！”
凌尘将陈婆婆护在身后，体内的混沌气突然躁动起来，像要冲破皮肤，“我们只是普通猎户！”
“是不是，带回宗门查了便知！”
为首的白袍人冷笑一声，屈指一弹，一道青色灵力匹练射向凌尘后心。
凌澈侧身想躲，却被陈婆婆猛地推开。
“噗——”灵力没入血肉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在凌尘耳边。
他眼睁睁看着婆婆单薄的身子软下去，手指还保持着推他的姿势。
“婆婆！”
他扑过去抱住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婆婆！”
“小尘……跑……”陈婆婆的手抬起，似乎想摸他的脸，却在中途垂落，再没动静。
“老东西碍事！”
白袍人啐了一口，再次抬手，“这次看谁护你！”
巨大的悲痛像岩浆在胸腔里炸开，凌尘体内的混沌气彻底失控，灰黑色的气流从他周身涌出，院角的石磨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啊——！”
他嘶吼着，眼睛赤红如血。
“这混沌气竟如此精纯？”
白袍人脸上闪过贪婪，“抓住他！
献给长老定有重赏！”
剑光刺来，却被混沌气弹开，长剑崩出缺口。
凌尘抱着婆婆的尸体，一步步后退，灰黑色的气流在他身后卷起漫天落叶，像一场小型风暴。
“杀了你们……”他一字一顿，声音里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为首的白袍人脸色一变：“用锁灵阵！”
三人呈品字形散开，长剑交织成青色光网，朝着凌尘罩来。
光网触到混沌气，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竟在缓慢侵蚀气流。
凌尘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他最后看了一眼婆婆，泪水混着血水滑落，转身冲向院墙，混沌气凝聚在双拳，狠狠砸向土墙。
“轰隆——”土墙倒塌，他纵身跃出，头也不回地冲进猎猎林的黑暗里。
身后传来白袍人愤怒的吼声：“追！
别让这魔物跑了！”
林间的风很冷，刮在脸上像刀割。
凌尘狂奔着，胸口的两仪玉佩越来越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活下去——为了婆婆，也为了弄清楚，自己这被称为“魔物”的血脉，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碎云山脉的轮廓在远处隐现，一场席卷九荒界的风暴，正从这个边陲小镇的少年身上，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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