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般泼洒,厚重的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狂风咆哮着,卷起地面的枯枝败叶,抽打在破败不堪的山神庙门窗上,发出“噼啪”的怪响。
紧接着,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短暂地照亮了庙内蛛网密布、神像倾颓的凄惨景象,旋即,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天公震怒,要将这世间一切污秽与不平彻底涤荡。
雨,终于下了。
不是淅淅沥沥,而是倾盆如注,狂暴的雨点砸在庙顶残破的瓦片上,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从缝隙中倾泻而下,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溅起朵朵泥花。
陆辞就是在这一片混沌与剧痛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嘶——操……”刚一动弹,浑身散架般的疼痛便猛地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爆了句粗口。
这痛感真实而尖锐,绝非梦境。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脸上,混合着额角黏腻温热的液体,糊住了他的视线。
他费力地抬手抹了一把,入手一片猩红。
血?
记忆如同被闪电劈开的碎片,混乱而汹涌地涌入脑海——现代都市的写字楼、加班到深夜的灯光、猝不及防的心绞痛、眼前一黑……再然后,就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充斥着贫寒、苦读、欺辱以及最后被拖入暗巷毒打的模糊记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猛烈对撞,让他头痛欲裂。
“我这是……穿越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而且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差点喂了野狗?”
他勉强支撑起身体,靠在一根冰冷的、漆皮剥落的柱子上,环顾西周。
借着不时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一座显然荒废己久、供奉不知名山神的小庙。
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发白、多处撕裂的古代青色襕衫,身体虽然年轻,却显得瘦弱单薄,此刻更是遍布青紫淤痕和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边缘己经发白,传来阵阵刺疼。
饥寒交迫,伤痛缠身,前途未卜。
标准的穿越开局,但这也太他妈标准了吧?
连个新手大礼包都没有?
系统呢?
金手指呢?
老爷爷呢?
啥都没有,玩个锤子!
陆辞内心疯狂吐槽,一股巨大的绝望和茫然笼罩了他。
这比连续加班三个月最后猝死还要坑爹啊!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操蛋的现实击垮时,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夹杂在风雨雷鸣的间隙中,隐隐约约地飘入了他的耳朵。
不是幻觉?
陆辞一个激灵,强忍着疼痛,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声音似乎来自庙宇深处,那座半边脸都塌陷了、显得狰狞可怖的山神神像之后。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也是避雨的?
或者……是那些把自己打成这样的家伙还没走?
警惕心瞬间提起。
他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朝着声音来源处爬去。
每移动一下,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绕过布满灰尘的供桌和倾倒的香炉,他终于爬到了神像后方。
闪电再次亮起。
刹那间,陆辞呼吸一窒,几乎忘了身上的疼痛。
只见神像后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一个即便浑身湿透、衣衫多处被撕裂、沾染着泥污和己然发暗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温而泛着青紫,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
她的长发如同海藻般铺散在冰冷的草堆上,几缕湿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边,更添几分脆弱的魅惑。
雨水沿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滴入微微敞开的衣领之下。
虽然昏迷不醒,长而卷翘的睫毛却不住颤抖,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的呼吸极其微弱,胸口起伏几不可见。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肩颈处的一道伤口,虽然粗略包扎过,但布条早己被血水和雨水浸透,边缘甚至有些化脓的迹象。
她的额头滚烫,显然发着高烧。
“靠……”陆辞看得目瞪口呆,内心OS疯狂刷屏,“这……这颜值,这身材比例……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破地方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美女?
这伤……是遇到山贼了?
仇杀?
这麻烦肯定不小啊……”理性告诉他,这女人来历绝不简单,救她很可能意味着惹上天大的麻烦。
自身都难保了,还管什么闲事?
但是……看着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蹙紧眉头、我见犹怜的绝色容颜,看着她那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生命之火,现代灵魂深处的道德观和某种潜藏的雄性保护欲(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见色起意?
)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妈的,见死不救,良心过不去啊……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给自己找理由,“算了,反正己经这么惨了,还能更惨点不成?”
他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脸颊。
触手之处,肌肤细腻得不可思议,却又烫得吓人。
“姑娘?
姑娘?
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压低声音,试图唤醒她。
女子毫无反应,只是呻吟声似乎稍微大了一点点。
陆辞皱紧了眉头。
高烧,重伤,失温,再这样下去,她绝对撑不过今晚。
必须做点什么!
他环顾西周,这破庙里空空如也,连点干净的布和清水都难找。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湿透、但相对还算完整的襕衫上。
“得罪了,姑娘。”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啦”一声,用力从自己内衫的下摆撕下几条相对干净些的布条。
接着,他爬到庙门口,接了些相对干净的雨水,稍微冲洗了一下布条和自己脏污的手。
然后又爬回女子身边。
处理伤口是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女子肩上那早己污秽不堪的旧布条。
伤口暴露出来,虽然不深,但皮肉外翻,化脓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必须清理。
没有酒精,没有药物,只能用雨水勉强冲洗。
这个过程无疑极其痛苦。
即使是在昏迷中,女子也疼得浑身痉挛,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忍一忍,马上就好……”陆辞一边动作尽可能轻柔地清理着脓血和污物,一边下意识地用极其温和,甚至带点哄劝的语气说道,“你这皮肤这么好,留了疤就可惜了……虽然吧,我觉得就算留了疤,你也肯定是天下第一好看……”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内心吐槽:“卧槽,我这是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人都快没了还想这个?
现代社畜的油腻灵魂这就藏不住了?”
但奇怪的是,他这近乎调戏的胡言乱语,似乎反而起到了一点安抚作用?
女子的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好不容易清理完伤口,他用干净的湿布条重新为她包扎好。
虽然简陋,但总比之前强。
接下来是降温。
他持续用湿布擦拭她的额头、脖颈和手臂,试图用物理方式帮她缓解高烧。
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有更多的肢体接触。
指尖偶尔划过她光滑的肌肤,感受到那惊人的弹性和细腻,陆辞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几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这可是为了救人……”他一边默念,一边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被雨水湿透的衣衫勾勒出的、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这小姐姐的身材……简首是老天爷赏饭吃,不,是追着喂饭吃啊……”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为了给这绝望的雨夜增添一点生气,他继续一边忙活,一边对着昏迷的女子絮絮叨叨:“你说你,长得跟天仙似的,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遇到坏人了?”
“放心,哥虽然现在自身难保,但既然遇上了,总不能真看着你香消玉殒吧?”
“坚持住啊,等雨停了,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你总听过吧?”
“唉,要是有点吃的就好了,你我都需要补充体力……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的话语混杂着关切、吐槽和一点点不着调的撩拨,在这荒山野岭的破庙里,构成了一种奇异而温暖的氛围。
不知是他的救治起了作用,还是他这喋喋不休的“唐僧”模式吵到了对方,女子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眸子,即使此刻涣散无神,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也依然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朦胧而动人。
她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陆辞脸上,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冷……好冷……”她醒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清醒!
陆辞心中一喜,连忙凑得更近:“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别怕,我在帮你。”
女子似乎耗尽了她刚刚积聚起的所有力气,眼神再次开始涣散,但身体却本能地向着唯一的热源——陆辞的方向蜷缩过来,嘴里依旧无意识地呢喃着:“冷……”陆辞看着她冻得发青的嘴唇和不断颤抖的身体,犹豫了仅仅一秒,便一咬牙。
“妈的,君子不乘人之危,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她伤口地,将女子冰凉柔软的身体轻轻揽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同时将那些撕剩的、稍微干燥一点的布料尽可能盖在她身上。
女子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寻求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温香软玉在怀,尤其是如此绝色,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陆辞也忍不住心猿意马了一下。
鼻尖萦绕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味的奇异幽香,让他心跳如鼓。
他强行压下某些不合时宜的旖旎念头,抱紧了她,继续在她耳边低语,既像是安慰她,也像是给自己打气:“别怕,抱着就不冷了。
我体温高,给你当个免费人形暖炉。”
“话说回来,你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啧,这要是传出去,我陆辞英雄救美,还抱得美人归,岂不是一段佳话?”
“唉,就是这环境差了点,配不上你的颜值。
等以后哥发达了,肯定给你换金丝楠木的大床,锦被貂裘,让你暖烘烘的……坚持住,小姐姐,咱们都得活下去……”怀中的女子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丝暖意,颤抖稍稍平息了一些,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似乎平稳了些许,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只是眉头似乎不像之前蹙得那么紧了。
陆辞抱着她,感受着生命的脆弱与重量,也感受着来自这具年轻身体的、从未有过的保护欲和责任感。
庙外,暴雨依旧滂沱,雷声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庙内,两个同样落魄、濒临绝境的生命,在冰冷的废墟中相互依偎,汲取着彼此那一点点微弱的温暖和生机。
陆辞抬起头,透过破庙的屋顶缝隙,看向外面电闪雷鸣、漆黑如墨的天空。
“贼老天,你把老子弄到这鬼地方,总不会就是为了让老子体验一下‘落地成盒’外加‘美人恩重难消受’吧?”
“系统……金手指……妈的,看来是真没有了。”
“也好,哥靠的是九年义务教育锤炼出的钢铁意志和数理化生全科知识!
不就是古代吗?
老子照样能活出个人样来!”
“还有怀里这个……不知道来历的小姐姐,你的仇,如果真有的话,等我有了能力,或许……也能帮你报一报?”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熬过这个漫长的雨夜,活下去。
而就在这时,庙外风雨声中,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声响……像是脚步声?
还有模糊的交谈声?
陆辞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是谁?
是路过避雨的人?
还是……追兵?!
他立刻屏住呼吸,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同时目光锐利地扫向庙门方向,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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