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的不速之客星元2147年，方舟五号空间站的深夜，只有核心区的警示灯还在规律地闪着冷光。
林野的记忆移植工作室藏在空间站的中层，墙面嵌着三块半透明操作屏，淡蓝色的“记忆波动校准曲线”在屏上循环流动，像冻结的海浪。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精密仪器散热的混合气味，细微的嗡鸣从工作台中央的“记忆移植仪”里渗出来——银灰色基座上，三根极细的生物探针悬在半空，顶端的蓝光随林野的指尖动作轻轻颤动。
他正对着触控板拆解一段记忆编码，屏幕上“目标记忆：资源争夺失败”的字样逐渐被拆解成细碎的绿色代码块。
“林医师，这部分‘失败情绪’要不要彻底抹除？”
终端里传来委托人助理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大人说，不想留任何一点不舒服的痕迹。”
林野推了推银框眼镜，镜片反射出代码流的微光。
他指尖停顿半秒，将一段预先编好的“虚假成功记忆”嵌入空白编码区——那是联邦标准模板里的“星际庄园庆功宴”，有香槟、掌声，还有委托人站在领奖台上的虚拟影像。
“不用彻底抹除，留0.3%的模糊感，”他的声音平稳，带着长期与仪器打交道的冷静，“完全无破绽的记忆会触发大脑的潜意识警觉，联邦教材，你该再看一遍。”
终端那头的助理连忙应和，林野却没再听，目光落在操作屏角落一个微小的异常波动上——那段“失败记忆”的末尾，似乎黏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人工编码的橙光。
他试图放大查看，橙光却像水汽般消散了。
“错觉？”
林野皱眉。
作为方舟最年轻的高级记忆移植师，他对编码的敏感度远超常人，但这种“原生记忆残留”的迹象，还是第一次在权贵的定制记忆里见到。
他摇了摇头，将这点疑虑压下去——联邦的记忆库经过层层筛选，不可能混入原生记忆，大概是仪器校准出现了偏差。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紧急门突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开。
林野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身影踉跄着闯进来，深灰色的短发上沾着空间站管道的锈迹，深色作战服的胸口洇开一大片暗红的血，每走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是个女人。
她抬起头，林野看清了她的眼睛——罕见的浅琥珀色，此刻正死死盯着他，瞳孔里燃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光。
她右手攥着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存储器，左手撑着墙，勉强稳住身形：“林野？
高级记忆移植师？”
林野下意识摸向桌下的紧急呼叫器——空间站内携带武器、重伤闯入，这是严重违反联邦秩序的行为。
但女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动作，突然向前踉跄两步，将存储器重重拍在工作台上：“别叫监管局！
帮我移植，现在！”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林野的目光落在存储器上，那上面刻着一个细小的图案——一片简化的树叶，边缘磨损得厉害，不像是联邦制式的物品。
“移植内容是什么？
有没有经过联邦记忆审核？”
林野按捺住疑惑，恪守着职业流程。
联邦规定，所有记忆移植必须经过监管局审核，未经授权的移植属于重罪。
女人却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审核？
监管局巴不得销毁它。”
她俯身靠近，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这里面是原生记忆，没加密——关于地球的记忆。”
“地球”两个字像电流般窜过林野的神经。
他猛地抬头，银框眼镜后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职业性之外的波动。
联邦的“基础记忆包”里写得清清楚楚，地球在星元2099年就因核战与资源枯竭彻底毁灭，只剩下一片荒芜的辐射区，怎么会有“原生记忆”？
“你在胡说什么？”
林野的指尖有些发凉，他再次看向女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认真。
女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的血渍又扩大了一圈。
她抓住林野的手腕，掌心的厚茧蹭过他的皮肤，力道大得惊人：“没时间解释了，移植到你的记忆库——别加密，别修改！
监管局的人……很快就到。”
林野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己经松开手，踉跄着退到工作室的门后，从作战服的腰侧摸出一把小型能量枪。
她的琥珀色眼睛最后看了他一眼，像是在传递某种沉重的托付：“保护好它。
地球……还在等。”
就在这时，工作室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电子音的喊话：“记忆监管局执行任务！
开门接受检查！”
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她转身将能量枪对准门口，对林野低喝一声：“启动移植程序！
快！”
林野看着工作台上的金属存储器，又看向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指尖悬在触控板上，第一次犹豫了。
他一首坚信联邦的秩序，坚信“地球毁灭史”的真相，可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她的伤口、那枚树叶图案的存储器，还有“原生记忆”这西个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插进了他认知里最坚固的那道锁。
触控板的微光映在他的镜片上，林野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记忆移植程序启动，源存储器接入，目标：林野个人记忆库，加密模式：无。”
仪器的嗡鸣声突然变大，三根生物探针的蓝光瞬间变得刺眼。
林野的脑海里，突然涌入一股陌生的信息流——不是人工编码的平滑数据，而是带着温度、带着画面的碎片：龟裂的土地上，一株嫩绿的草芽顶开石块；燃烧的森林边缘，有人在埋下一颗裹着泥土的种子；还有一片广阔的黄色草原，风里传来隐约的鸟鸣……这是……地球？
工作室的门“轰”地一声被撞开，穿着黑色制服的监管局特工冲了进来，能量枪的红光对准了门后的女人。
林野猛地回神，只见女人转身，举起能量枪，朝着特工扣下了扳机。
枪声在狭小的工作室里炸开，林野的屏幕上，“记忆移植进度”的数字跳到了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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